(半个月后。朝霞东起,将那巍峨的幽州城,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纹。诸营将士井然有序的出营,如一条条无声的河流,向着幽州南门一线汇聚。最后,汇聚成了汹涌的海浪,铺天盖地的向着敌城涌进。辰时初,层层叠叠的军阵,已森然的布列于城前。大周纛旗迎风飘舞,旗手高高举着“王”字将旗。王孝杰肃列于阵前,肃目冷视着幽州城。上次败北记忆犹新,若没有大帅的提醒,差点壮烈殉国。今天是雪耻之战!拿蛮子的血肉,来祭奠埋骨无定河的大周男儿!他好不容易向大帅争取来的机会,此战不容有失,一定要收复幽州。“摆出攻城武器!”王孝杰持戟怒吼。在全场数万道目光中。几十张三弓床弩,数百架改良过的霹雳车,被徐徐推往阵前。这还不止,比巢车高大的望楼车,置有固定的了望塔,哨兵上下攀登。各种攻城器械一字排开,布列完毕。城头上。突厥大将伊格纳缇身着铠甲,连面门都罩上铁器,他神情紧张,额头沁阵阵出冷汗。又来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攻城器械!大周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新式器械啊?倘若城破,城内一万三千儿郎无一能生还。大周元帅就是杀星,对他们突厥展开了骇人听闻的杀降暴行!每破一城,筑京观,活埋汉奸。不接受俘虏交换,全部斩杀!望着布阵森然的大周军队,恐惧慢慢袭遍了伊格纳缇五脏六腑。王孝杰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凝视着眼前这座坚城。半个月以来,默啜弃城撤退,将战线尽可能收缩,河北边境全部被大周收复。除了两座城池。幽州和赵州。三丈远处,已经放着一排长达十多里的拒马阵,把整个幽州城,围了一个圈。这些拒马阵全部被铁丝缠绕、铁钉死死的连接在一起。士卒可过,但攻城器械很难推过去。王孝杰非但没有紧张之意,反倒露出一抹苦笑:“大帅俩兄弟,真乃谪仙人物。”北伐战役,苏皓将鬼斧神工之术发挥到极致!各种新式的武器,超出突厥可预料的范畴。当蛮子准备铁铸厚盾,苏宸就用苏皓改良过的霹雳车,直接轰击在密集的守军城墙。如今这些拒马阵,能难得了大帅么?王孝杰骤然挥手,大吼道:“斜坡木架,部署壕桥!”声音经过口口相传,后面的步卒一起抬着沉重无比的五百副一米宽的斜木架子,从五里之外,往城头跑步冲锋。步卒搬运的壕桥都装上两个轮子,做成巨大的车型,横推徙疾。当几十台各式攻城器械,在拒马阵前方排成一排的时候,简直形成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澎湃气势。……定州军营。会议桌上的沙盘。此刻白旗只剩幽州、赵州范围。唐休璟环指沙盘,爽朗道:“在汾州时,河北边境可是插满了白旗。”“哈哈哈哈——”李楷固咧着嘴大笑,奉承道:“全赖大帅运筹帷幄,大帅冷静睿智足智多谋,真让末将佩服!”此话一出,众多将领皆颔首。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啊!误以为大帅是不晓兵略的莽夫,原来是一尊真神。谁料。“好笑么?”苏宸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直直盯着李楷固。触及到那冷冽的目光,李楷固心中一寒,忙垂头作歉意状。他悄悄跟唐休璟等人交换眼神,大帅哪根筋又搭错了?简直喜怒无常!待在他身边真有些战战兢兢…薛讷眉头一皱,脸上的沟壑就更深了,“大帅,你可是担忧幽州战况?”“放心吧大帅。”唐休璟顺势接话道:“王孝杰带着三万兵马,还无法破城的话,不如一头撞死在城门。”苏宸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子无波无澜,语调清冷:“突厥有意撤离,收缩战线,这算什么胜利?”“他们死了几个人?满打满算也就四万蛮子。”一个将军注意观察他的神色,弱弱道:“可蛮子拢共才十八万骑兵。”苏宸满脸笼罩寒霜,抄起手边的茶壶砸过去,痛骂一声:“蠢货!”众人侧头望着这个倒霉蛋,还是薛讷开口道:“据斥候打探到的消息,黑沙王庭源源不断支援赵州,城内至少聚集二十七万蛮子。”二十七万?!那将军顾不上额头流血的豁口,满脸骇然。倾巢而出,这是想干什么?虽然精锐只有一半,但二十七万这个数目足够骇人。薛讷略默,措辞道:“大帅,依末将猜测,他们想要僵持住战局,利用骑兵骚扰,将我们慢慢拖垮。”苏宸望着沙盘里的赵州城,伸手触碰白旗,沉默几息后,厉声道:“明天出征赵州!”“薛讷,你清剿东路,王孝杰负责西路,唐休璟负责南路,三线并进,围赵州。”刹那间。“不可!”众将军脸色骤变。唐休璟惶惶不安,急声道:“蛮子在赵州附近的城池布下严密骑阵,贸然进攻,咱们损失惨重啊,请大帅三思。”苏宸抬眸审视着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知道,但我不想僵持下去,付出一切代价兵发赵州,只围不攻,他们绝对会向北撒离,逃回草原,届时便可收复所有失地。”略顿,指着沙盘一条厚重巍峨的城墙,掷地有声道:“然后在长城以北,两军对垒,用火器同它们决一死战。”轰!轰!如巨石扔进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刹那间,一众将军如遭雷击,身子彻底僵硬。决一死战!敌我双方,总共接近六十万兵马!这是要重现长平之战吗?“大帅!!!”唐休璟头皮发麻,沙哑着嗓子道:“突厥意图僵持,咱们陪着就行了,纵然赵州囤积了大量粮草,总有耗完的时候。”“不出两个月,他们必然退兵撤回漠南。”“呵呵……”苏宸嘴角噙着笑意,身子微倾,盯着他:“撤回漠南?可我想让他们的鲜血浸染长城。”“突厥就是贱骨头,打怕了它,它就缩在漠北,等养精蓄锐,又派铁蹄南下虏掠,这样反反复复,我受够了。”“所以,本帅要彻底打死它!”低沉略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帅帐内宛若无人绝域。一丝声音都没有。打死它,轻飘飘的三个字,带着浓郁犹如实质性的杀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