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可真是个大好人!”身形纤瘦、双眼泛白的朝雨小师太,将秦川送出院门,面容莞尔道。似乎就连话音语气,都比往常更温柔了些。此时已是日头西斜。耀眼余晖倾落在青石板上,折射出几分透亮,一贯阴冷的小院中,也多出些许暖意。秦川耐着性子,从半上午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赶得上吃。总算是将手中经文,原原本本传授给了小师太。这小尼姑看着弱不禁风。不过能被修成神通境界的惠清师太,收为亲传弟子,资质天赋可见一斑。若是换了寻常人来,光凭耳听,只怕短时间内,也记不下这般多内容。“这沓经文,可得要仔细收好了。”秦川脚步稍缓,冲着小师太郑重叮嘱道:“毕竟来路有些不正,还是谨慎些为好。”“若非实在有记不起来的地方,尽量莫要再翻出来,免得意外暴露人前。”其实秦川都不太确定,自己走开以后。这行迹诡异的小尼姑,究竟还会不会在意劳什子的经文。这时候刻意叮嘱一句。也只是为了表明,自己已经尽力而为。“朝雨知晓了。”小尼姑展颜一笑,轻言细语应了下来。颜若春桃,声似拂柳。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心酥如麻了。只是秦川前一世,深受女子祸害,直至丧生天雷之下。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自是比常人更加惜命,只盼安稳度日,修得长生。这时候面色如常,随意客套了一句,自顾自转身离去。“哎呀呀,小伙子可帮了大忙了!”秦川还未踏出院门。脑中大大咧咧的中年妇女声响,已经再度响起:“这一道大光明咒,就当做是谢礼了。”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威势晃晃的明亮法咒,骤然铭刻于秦川脑海。仿佛早已习练过无数遍,只要心念一动,便可随手招来。佛门法咒。乃是一种脱胎于经文妙义,介于言灵、符箓与灵术法术之间的强横手段。譬如这大光明咒。就算是凡夫俗子,只需日夜颂念,也可祛阴辟邪,寻常孤魂野鬼不得近身。若是以金刚砂,将法咒撰画为符,又可以当做灵符法箓使用。至于修行有成,身负灵力的修道之人。修习过后,更是可以结金刚拳、施光明印,威势丝毫不逊色于神通法术。对于妖邪鬼祟、堕诸恶道之物,更是有着克制奇效。虽然这般佛家法门,与自身所处道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秦川依旧心满意足。现在的太玄宗里,可谓是波谲云诡,疑窦重重。保不准哪一天,就从哪儿杀出些阴邪妖祟来。有这么一道驱邪法咒护身,总归能多出些安全感。秦川面上仍旧如常,无视身后传来的殷切目光,不紧不慢向着山下行去。……“天地遇虎头,越大越封侯!”还没进到杂役院中,熟悉的叫嚷起哄声,已经从院角偏房传入耳中。看这闲散模样,下午应该是没什么奔头了。秦川今日得了道法咒,已经算是意外之喜,倒也不觉气馁。自顾自去灶房打了盆热米饭,也不管冷热菜食,囫囵往上一浇。捧着自制的盖浇饭,凑到偏房里看热闹。“冯管,听说御剑峰的发长老,昨儿晚上就清醒过来了,是不是真的啊?”人如其名,长得跟个干瘦猴头似的侯三,一溜烟凑到冯保跟前,挤眉弄眼询问道。“嗯,确实是醒了。”冯保自顾自埋头码牌,随口应答道:“今儿一早天还没亮,就被抬去了太上长老院。”听见管事亲口确认,场间一下子热闹起来几分。就连忙着干其他事的杂役弟子,也不由得将耳朵竖了过来。侯三眼睛微瞪,面上显出几分八卦,继续低声打探道:“那有没有听说,这回得要怎么处置啊?”“处置?你想要处置哪个?!”冯保蓦然声音一沉,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眯缝着眼紧紧盯着侯三,正色沉声道:“发长老虽因心怀慈悲,被那三绝谷邪魔外道,侥幸偷袭暗算。”“不过本性刚正、嫉恶如仇,一心只为除魔卫道,也确实覆灭了那魔道老巢。”“该当作为宗门楷模,为弟子表率!”圆滚滚的胖脸上,罕见露出几分正色。原本热闹喧嚷的房间里,一下子凝滞下来,宛如一潭死水。就连秦川闭口咀嚼的动作,都不由得轻缓了几分。“关于此事,上头早已有定论。”见众人安静下来,不再言语。冯保环顾屋里一周,一脸肃重道:“从今日起,我不希望再有类似言论,出现在我们杂役院里。”“若是再有人,胆敢胡言乱语,造谣生事,休怪本管事不讲情面,逮到一个,处理一个!”在场都是资历深厚、朝夕相处的老杂役弟子。见着一贯和颜悦色,见了谁都笑呵呵的冯保,今日居然如此严肃。一个个不由面色板正,三缄其口。秦川夹起一片冬瓜,塞进口中,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想来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能有损宗门威仪,要将此事定性为意外了。眼见众人回过味来,冯保面上表情,才算松缓了些。“我听说啊,发长元以元气大损,需要静养为由。”继续码着手上骨牌,面色归于平常,语调轻松道:“自愿提请,调去宗史院,负责看管史册卷宗。”“掌教与太上长老们,已经全数应允。”此言一出,场间顿时一阵哗然。从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自愿调到宗史院看管卷宗。其中意味,已是不言而喻。“同时呢,御剑峰的薛峰主,也于今早启程下山,誓要亲自将那魔教妖女捉拿归案。”秦川明了,这只怕是灭口去了。“嘿嘿嘿,晓得了,晓得了!”侯三从方才的惊悸中,稍稍回过些神来。连忙嘿嘿一笑,冲着冯保道了声谢。自顾自退到一旁角落里,取出一张符纸,俯在桌上写画起来。屋中围聚着的杂役弟子们,也一个个打量过去。显然对于侯三的一举一动,颇有几分在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