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愿。”
“——是真的睡不着啊······”
如是说着,便见刘胜从御榻上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而在刘胜身侧,夏雀暗下稍一思虑,旋即朝殿侧的一名郎官使了个颜色。
不多时,殿内宫人、禁侍尽皆退去,只留下天子胜、宦者令夏雀这君臣、主仆二人。
也是直到这时,夏雀才方胆敢将话题,往刘胜希望的方向引去。
“奴愚钝,也没有读过几本书,原本很难知会陛下的用意。”
“但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虽然笨的没能学到多少东西,但也还是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奴知道过去,我汉家的历代先皇、太后,都在匈奴人面前忍气吞声,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天。”
“秦奋六世之余烈,才有秦王政一扫六合;”
“现如今,陛下也算得上是承汉六世之遗志,以北逐胡虏······”
在听到夏雀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刘胜先是稍一愣;
片刻之后,又摆着指头算了起来。
太祖高皇帝刘邦;
孝惠皇帝刘盈;
前少帝刘恭;
后少帝刘弘;
太宗孝文皇帝刘恒;
还有先孝景皇帝刘启······
不对。
不是六世。
应该是四世。
应该是······
“六世之遗志······”
“呵;”
“倒是不知我汉家,何曾有过六代先皇······”
“朕记得我汉家的大位,传到朕这里,也才不过第五代?”
故作轻松地道出如是一语,却见夏雀根本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便自然地将话题继续往下引去。
“近些时日,陛下总是以云澹风轻之面示人,却又夜半而不愿歇息。”
“太皇太后已好几次遣人来,训斥奴不体己陛下,不知道劝说陛下保重圣躬。”
“奴向陛下说这些,并不是在叫苦——这都是奴的本分,若能为陛下稍分担一些忧虑,奴更是甘之若饴。”
“但陛下今日既然问起,那奴,也还是有一些话,想要说与陛下的······”
···
“陛下年方及冠,尚未加冠亲政,面对着这样一场战争,患得患失,实在是人之常情。”
“但陛下应该能想明白:陛下的担忧,并不能改变前线战士正在遭遇的一切。”
“陛下夜半伏桉,纵然不顾及自己的安康,又置宗庙、社稷,先帝、太皇太后、太后,乃至那些英勇作战的前线将士于何处呢?”
“若陛下有个万一,等将士的得胜归来,又由谁来为他们颁下封赏,又由何人颁诏‘普天同庆’呢?”
略有些文绉绉,甚至是与宦者身份极其不符的劝谏之语,惹得刘胜绕是对夏雀颇为熟悉,都难免暗下稍一惊。
正欲开口,却见夏雀面带苦涩的跪下身,再沉沉一叩首。
“这些话,奴都是从书简上看来的,也不知道用的对不对。”
“但不管对不对,奴都知道这些话,是关心陛下的人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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