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颠簸,老人又是一阵“哎呦”,黎晨分辨出声音确实来源与马车车身,而不是车下。一直是马车说话?黎晨跌靠在车板上,神情有些恍惚,他不确定马车说话声是不是自己幻听,但想到周围人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他决定不再提马车说话的事情。反正都要死了,能幻听马车说话这种事,很快也就接受并且释然了。李寒霜见黎晨发呆,低叹一声,对他叮嘱道。“你不要乱动了,危险。”黎晨听她说话,抬眼仔细打量李寒霜的正脸。李寒霜很年轻,她的皮肤因风吹日晒,并不算白,脸庞额头上还有血痕污渍,也不算干净。但她眉目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自带一股英武气质,让人觉得出乎意料的漂亮,和黎晨心中的侠女形象一般无二。可能因为一直赶路,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唯有深深的疲倦。想到这群人并没有将老人塞在马车下方,都是自己的误解,黎晨对这群人的感官改善几分。考虑到自身一身爪伤,自己的命说不定就是他们救下的,虽然自己快死了,他们没救彻底。“咳咳。”他想说谢谢,但话语从喉咙发出,却变成两声嘶哑的咳嗽。李寒霜看了黎晨一眼,回过头继续赶马车。“伤成这样就别想动了,安心休息吧”。她的语调平淡,也听不出太多情绪。“我们会在天黑之前走出森林,赶往叶阳县,到那里,就安全了。”说完这两句话,李寒霜也不再言语。听到叶阳县,黎晨深色一动,那正是他要送信的地方。黎晨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似乎绵延无尽的森林,心想不知叶阳县还有多远?正想问,身下传来那马车老人声音:“想天黑前走出森林?这小妮子做什么梦呢,可怜老夫,四只轮子都快跑断了哟。”“若天黑前……没出森林呢?”黎晨问道。李寒霜沉默着,没有回答。“死呗,还能怎么着?”马车老人嘲笑道:“赶了几天的路,折腾我一把老骨头,终是恶有恶报。”死?黎晨看向前方,拉车的马口喘粗气,已十分疲倦,但李寒霜不敢停歇,依旧挥着鞭子,压榨着它最后一份力气。回头看看跟在马车后面的几名骑手,人们脸色并不好看,就连张铁山脸上也带着隐隐的忧虑,大约也知道天黑前不出森林的后果。黎晨看着自己的伤势,又看看周围人,心中有了断绝。自己重伤,现在回光返照,大概率是活不到送完信了,这群人武艺不错,不如让这些人帮自己送信,了却自己最后的心愿。正要说话,只听前方传来一声低呼,接着便是一阵勒马急刹的声响。黎晨扭头望向车前,只见前方路边立着一根灰树,虽相隔较远,但也能看出是有人拦腰砍下将其插在路边的。灰树伸展的树枝形状很怪,像是一根根拉长两米的手臂或长腿,就连树皮也像人的皮肤一般,只是有些腐烂泛灰。随着马车渐渐走近,黎晨看清楚了灰树的叶子,在那一根根诡异的枝头,吊着一簇簇耳朵,在耳朵包裹中间,又有一串串眼珠样的果实。这棵树超出了黎晨的认知。“这是什么树?”“不知道。”李寒霜疲倦的双眼更加黯淡,她对旁人说道:“前去看看。”张铁山应声上前,他纵马去到树下,抽剑斩向修长的树枝,那树枝应声而断,露出乌红的血肉与森森白骨,灰树受到震动,腐血从树干到枝叶各处浸出,淅淅沥沥地下起血雨。坐骑们不安地来回踱步,人们也加重了喘息,手按住了剑柄。张铁山身手敏捷,在血滴在身上之前,打马退回,他一边退一边对众人吼道:“是尸体,不是树,是尸体!”不用他说,大家都看见了。更准确地说,是尸体与树干诡异结合的物体。众人看向李寒霜。“继续走。”李寒霜没有犹豫。队伍绕过血树,继续前进,隐隐的不安压在众人心头,果然,没走多久,一个转弯,队伍再次停下了。有人拔出了剑,有人惊出了声,就连将死的黎晨,背后也生出一抹寒意。只见前方去路被挡,沿着石道,被人胡乱插满了两丈高的灰树,树上长满了人或动物的肢体,鲜血顺着树干流在地上,将雪与土地染得深红。黎晨一眼望去,只觉到处都是树枝般拉长的手脚、如叶般排列的耳朵,如树疤出现的眼睛鼻子。它们肆意拉伸交错,诡异地像是一幅抽象画作,繁茂地又像是春日茂密森林。这片血肉森林深深震撼了所有人。“怎么回事?”有人颤抖着问道。但没人回答,没有知道。那人下马,纵身越上一巨松树梢探查。待他落回地面后,黎晨甚至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有半里,我们绕路吧。”李寒霜略微思考后,说道:“不能绕路!绕路我们又得耽搁一天,我们必须天黑前出森林,否则这种事情越来越多,我们都得死!”“可这怎么过?”那人问出了黎晨的心声。不说那些恐怖的肢体,这一根根树干胡乱插在地上,马车是过不了的。除非……“趁没天黑,直接推倒!”李寒霜往后拱手:“还请赵长老出手。”有人策马上前,是一位留山羊须的黑袍中年,黎晨看到其他人对他相对恭谨,想来他便是李寒霜口中的赵长老了。赵长老对李寒霜随意拱手说道:“此地诡谲,我认为不易乱动。”“我们没时间绕路了!”“我们不绕路,只要小姐弃车驾马,我们便可直接从中穿过,如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