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马车依旧停靠在西南角门外。苏妧下了车,悠闲的跟在苏婷主仆身后,往内院而去,才进了仪门,就见姚氏身边的大丫鬟喜鹊迎面而来。“奴婢给大小姐、二小姐请安,夫人请两位小姐去一趟雅馨院。”喜鹊生了张圆脸,笑起来一团和气。苏妧从前只觉得她温柔敦厚、性子极好。如今再看,却只觉这张脸迷惑性太强。姚氏是什么人?面慈心狠、佛口蛇心,连兄嫂、子侄都能不眨眼的残害,她身边的得力之人又岂会真的良善?正如古语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小姐今日出府,怎么也不跟夫人回禀一声,夫人惦记着二小姐您的病,特意亲自去了芙蕖阁,结果扑了个空,可把夫人给吓坏了,还是问到四小姐那儿,才知是您想去笔墨铺子,又寻了外院门房问话,知道您和大小姐一起出府了,夫人这才稍稍放心,二小姐,待会儿您可得好好跟夫人赔个不是。”喜鹊说话不疾不徐的,嘴角还噙着笑,不似责备,更像关心。若是从前,苏妧听了十成会心生愧疚,也就自然会顺着这话中的意思认错、赔不是,可现在,她心底只有冷笑。苏妧懒得和一个奴婢多费口舌,并不接话。喜鹊自觉任务完成,也不再多言。苏婷勾了勾唇角,她料想到母亲今日少不得会因自己擅自带苏妧出府而责难,却不想母亲如此轻易就将自己摘了出去。秀禾扭头,得意的斜瞥苏妧一眼,心里鄙夷的想,果然,二小姐到了夫人手里,就是只锯了嘴的葫芦,连个屁都不敢放。瞧瞧,喜鹊姐姐三言两语,就叫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夫人这会儿想来还不知她们今天倒霉,撞上了镇抚司办案,要不然,呵,少不得赏二小姐一顿手板。从前苏妧在姚氏手中,其实没少受磋磨,抄经、罚跪、打手板、饿肚子,通通都有过,只是那时的她傻啊,每每都会被姚氏以关爱、管教之名绕进去。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被罚了,反而还会担心二婶是不是失望和难过。所以,她对喜鹊刚刚那套话术可太熟悉了。约莫走了一炷香,雅馨院到了。苏妧看着眼前精致又不失大气的华美院落,唇畔轻启一个无比讽刺的笑,只怕就连喜鹊住的屋子,都要比她那间芙蕖阁强上许多。守门的婆子挑起门帘,苏妧几人鱼贯而入。姚氏端坐在西间儿临窗的罗汉榻上,隔着一张四脚黄杨木矮几,对面歪坐着苏筠,苏筠正捻着一片白云糕,吃的眉眼弯弯。姚氏斜前面,站着另一个大丫鬟百灵。百灵和喜鹊二人,平素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姚氏的思想在侯府后院贯彻的明明白白,可谓是除了张姑姑以外,最得姚氏信重的人。“女儿给母亲请安。”“侄女给婶母请安。”苏妧和苏婷同时开口。“大姐姐,二姐姐,你们可回来啦,怎么去了那么久啊?”苏筠朝二人笑眯眯眨眨眼。姚氏端着只玛瑙茶盏,也不叫起,也不叫坐。若是从前,苏妧这时候大约已经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了。不过现在,她偏不如她们的意,她倒要看看姚氏敢不敢现在就将她弄死。喜鹊轻咳一声,提醒苏妧,“二小姐,你今日私自出府,害夫人担忧不已,难道没什么想和夫人说的吗?”苏妧诧异抬眼,显出几分委屈,“喜鹊姐姐,我没有私自出府呀,我是和大姐姐一起出去的呀。”喜鹊眉头一皱,意外苏妧竟然会‘顶嘴’。她露出一副不赞同的神色,冲着苏妧摇了摇头,用依旧温和的语气道:“二小姐,出府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一声不响的,叫夫人白白担心一场,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夫人也不是非要罚你,只是二小姐你年纪不小了,规矩上合该更严谨些,欺瞒长辈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苏妧更委屈了,咬着唇,看向上座端着严肃面容的姚氏,欲言又止,就在姚氏以为她要开口认错了的时候,苏妧忽而转向一旁的苏婷,还伸手怯怯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大姐姐,我们不是昨天说好的嘛,今日一同出府,去笔墨铺子挑些作画用的颜料,你没告诉婶母吗?”苏婷心里咯噔一跳,她将苏妧的诗画拿为己用,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件事情只有她自己、苏妧、苏筠三个人知道,连母亲姚氏,她也没有说。可苏妧现在提起作画是什么意思?是无心?还是故意?苏婷今日本就因为成贤街上发生的事,心里余惊未消,苏妧又一而再惹她不悦,这会儿,加上自尊心作祟,胸口简直似有一把火,蹭蹭的往脑门上窜。苏妧只当瞧不见苏婷难看的脸色,嗫嚅道:“大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婶母还等着你回话呢。”看,这不就把问题推给苏婷了么。姚氏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她自然清楚苏妧出府是苏婷的安排,可她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责难她最优秀的婷儿。当然,姚氏也一向自恃身份,轻易不会亲自下场给苏妧扣帽子,将手中茶盏往矮几上不轻不重的一搁,姚氏抬头叹了口气,又按了按一边的额角。苏筠立刻乖巧道:“娘,您是不是头疼了?筠儿给您揉揉。”苏筠起身朝姚氏靠过去,伸出一双葱白的小手。姚氏哪里舍得劳累她,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头疼,握住她的小手慈爱的拍了拍,道:“娘没事,你好好坐着。”苏妧看着眼前的母慈女孝,心像被一把刀搅拌着,她没见过她的娘亲,也没见过爹爹和兄长,他们甚至连一张画像都没能留下,眼眶一热,苏妧赶忙低垂下头,硬生生逼退了那股汹涌的酸涩。没关系,她会为他们报仇,她要让眼前丧尽天良、鸠占鹊巢的一家子,十倍奉还他们所犯下的罪恶。 , )
第九章 姚氏(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