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痴心少主(1 / 1)

(千盏脚伤期间自然少不了斥紊的「悉心照料」。除了每日一顿亲自下厨外,还外加一坛子醇醇烈烈的竹叶青,他美其名曰「经常饮酒具有调气养颜、活血化淤之功效」。一个多月下来,千盏除了腰上多一圈肉,酒品也很是成器地提升了不少。她深切怀疑自己是不是已被这小子荣升为酒友了。在玄山的这段日子里,千盏由于忙着修习,还未到山下瞧过。此次脚伤略微严重尚未痊愈,修行之事只得暂且搁在一边,于是斥紊便提议趁眼下天气转凉,不如二人下山去玩玩,顺便预先活动一下脚踝。从玄山关口出来,一路都是静幽幽的,直至出了千林渡,热闹的城邑终于出现。这儿除了住着些小仙灵兽,许多潜心修仙的纯良小妖也会搬来此处。虽说是仙界灵地,然而玄山脚下的城镇乍一看同凡界的没甚区别,市井味儿依旧。斥紊牵着水麒麟,轻车熟路地领着千盏进了伏阳镇,这些天他早已把玄山这一带摸得一清二楚了。千盏认路的本事不强,此番有个活地图在身边便十分方便,吃喝玩乐跟着走就行。刚入集市,千盏便被一阵清香牵了过去,走近一瞧,一间糕点铺子开在一处不太起眼的角落里,门面虽不大,前来光顾的人倒是不少。「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嘞!新鲜出炉的招牌桂花糕!全城最正宗的味道,过了这条街可就没这店儿嘞!」打理铺子的桂花精卖力地招呼,一张脸也嚷得通红。四溢的清甜香气像一双双小手,抓着一下午没吃过东西的少女迈不开步子。她便和身旁的少年商量:「你先帮我垫十文钱,一会儿我买了桂花糕就去当铺换点儿银子。」斥紊拍拍叮当响的荷包,摸出一锭银子给她:「客气什么,本大爷有的是钱,今日的开销都算我的。」皇子不愧为皇子,出手忒大方。「够意思!」千盏点点头,也不晓得店家找不找得开。......华灯初上,两人欢天喜地地逛到口干舌燥,不免要寻个地方吃口茶歇歇脚,于是又在斥紊的带领下,他们进到了镇上最豪华的茶楼。「羽华楼」虽是一间茶楼,里头宽敞亮堂,装修得体,却是比从前建叶城里的任何一家都要气派。「小二,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茶来一壶,最贵的点心来十碟!」斥紊一坐下,便阔气十足地吩咐,颇有一副富贵人家大少爷的派头。大少爷通常都是这样,点菜不看菜单,只觉得最贵的便是最好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小狸猫精心道财神爷来了,连连答应,屁颠儿屁颠儿地去后厨准备了。等着上茶的空档,二人便聊起天来。说着说着,斥紊又摆出一贯欠揍的暧昧表情,开始八卦:「不错么千盏,连玄女的招都接得下了,她可是九重天上出了名的暴力女,被她揍过的人大约都能从通明殿一路排到南天门了。看来你同玄间荒在太清境的那几日还是干过正经事的嘛。」「你还想干什么?」千盏在桌下用未受伤的那只脚实力无保留地踹了他一脚,「他不过是在修行上提点我一些,连师徒都算不上的。」斥紊端着杯热茶,往面上一吹,喝得滋滋作响,「嘁,还没干什么,那当日玄女耍赖皮把你拍飞的时候他那么紧张做甚?大家可都瞧在眼里。」「这个嘛...我对他有用,他总不见得眼睁睁看着我摔得生活无法自理罢。」千盏理所当然地想。「随你怎么说,」斥紊翻了个白眼,「不过本大爷还是劝你千万莫要陷进去,我可是听说他早就有女人了,好像还是只青丘的九尾狐。九尾狐你懂的呀,天生媚骨,你斗不过的。」千盏听他这话就不服气了,「且不说我对他有没有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好看?」斥紊睨了她一眼:「好看是好看,本大爷的意思是你不够骚,你要晓得两个女人在一处,不骚的那个往往会被骚的那个压一头。」千盏「嘁」了一声,言归正传:「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花痴,他有没有女人与我有何干系。我同他不过是各取所需,他教我变强,以报灭族之仇,我便给他他想要的。」斥紊撇撇嘴:「行罢行罢,那本大爷就不管你了。话说这菜怎的上这么慢,难不成还没从地里拔出来......」话到嘴边忽而噎了回去,目光不知触到了何物,面色骤地变了变。千盏见他突然一副魂儿被抽走的模样,便顺着他视线往处望去,目之所及,一抹青衣倩影袅袅地立在那儿,是个粉妆玉琢的少女。她此时应是刚结了账,正欲离去。「她...她也来了观行会...?」斥紊表情呆滞,喃喃自语,一双桃花眼似黏在了那个身影上一般。「怎么了?那姑娘你认得?」千盏收回目光,转而好奇地捅捅他,斥紊却憋红了张脸,不答话。千盏见他的反应便大悟,随即嘴角勾了丝坏笑,又拿手指戳他,「瞧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莫不是你的心上人罢?」斥紊默了默,他本不愿说,却在千盏一脸八卦的穷追不舍下终于松口,「她是南荒鹤王的小孙女...名叫荆未。」言罢还叹了口气,样子有些无奈。千盏于是挑眉,又望向那少女:「既然认得,何不请她过来坐坐?」「别...」斥紊幽幽地瞥了她一眼,挤出几个字来,「她同我...有仇。」「咦?她是你的仇家?」千盏糊涂了,既是仇家,这小子瞧人家的眼神怎的如此含情脉脉,这流光闪烁的样子难不成其实是得了什么眼疾?斥紊迟疑了一下,答:「也不是...只是她视我作仇家。」千盏思考半晌,终于「噢」了一声,恍然大悟,「而你视她作心上人?」斥紊默认。于是千盏觉着自己近日心智真是愈发成熟了,此等复杂的感情关系都叫她察言观色给揣摩了出来。不过她还是凝了凝眉,望着那逐渐远去的青衣身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呃...还有这样的?」见那青衣少女出了店门直到没了影儿,斥紊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才解释道:「她原有一只十分喜爱的灵兽,几年前于东海游玩时,恰逢那龙王的大太子醉酒闹事,一不小心致那灵兽溺毙于海,她便因此十分憎恨东海的水族,而我母妃的半个娘家又恰好在东海...」说着给了千盏一个「你懂的」表情,复又叹一口气,面上的神情无限惆怅,「可自打我在东海第一日见到她起,她的影子便像在我脑子里扎了根了,挥也挥不去,赶也赶不走......」「噗——」千盏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平日里瞧上去一副大大咧咧的糙汉子样,没想到居然还是颗情种,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斥紊眯眼瞪她一下,以示鄙视。眼下虽已时候不早了,茶楼里却依旧食客济济,各路妖仙精怪坐满了大堂。中间黄花梨木搭的台子上一队仙娥正在翩翩起舞,一片衣袂飘然。两旁伴乐的仙娥巧手抚琴,奏出悦耳音调,舞随曲动曲随舞起,好不美妙。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忽而被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那爽朗的声音道:「我家伙计说店里来了位贵客,本公子便来瞧一瞧,不想竟是年纪轻轻的这二位。」二人闻声回望,只见一年轻公子哥手摇羽扇款步而来,剑眉星目,白衣锦靴,气概卓然。原本风流潇洒的公子哥见着回眸而来的少女,明显愣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自个儿左脚踩着右脚,手中的羽扇「啪」地落到了地上。公子哥盯了她半晌,忽而从嘴里憋出几个字来:「神...神神神女!」千盏莫名地左右望望,见身边没有旁的人,才确定眼前这位俊俏公子哥神情转惊为喜确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摸摸额头,迟疑道:「呃...我们认识?」「认得认得!在下鲲鹏族少主苏霁,不知神女是否记得,前些日子在玄山关口与神女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两眼放光,兴奋异常,滔滔不绝起来,「实不相瞒,打那时起苏某便一直盼望有朝一日能与神女结识,此后便每日一封书信上至神尊大人的宅邸,望能听得神女的佳音,苏某可是日日等夜夜等,等得甚辛苦啊!时隔这么多日,苏某原以为今生许是没这个福分再见神女了,不想竟在今日圆了这个心愿!神女此番能够百忙之中抽空赴约,实乃苏某莫大的荣幸,这真真是老天有眼呐,我苏某没白等,没白等啊,哈哈哈!」「信...?」千盏对着这张她确信是第一次见着的面孔有些不知所云,只从他话中捕捉到一处不大重要的点,困惑道,「我不曾收到过什么信,也不是来赴约的,公子你认错人了。」「不会不会,神女妙颜无双,气质非凡,苏某是断不会认错的。」苏霁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忙道,「神女无暇回信也无妨的,今日得见苏某便已别无他求!」「喂,我说...」不待千盏答话,一旁的斥紊已被无视得甚是不爽。苏霁这才注意到少女身旁还坐着一袭紫红衣衫的清俏年轻人,顿时两眼又是一阵放光:「这位仙女姐姐是......」看着斥紊逐渐喷火的一双桃花眼,千盏心下一沉,糟了,又戳着他脊梁了。果不其然,眼前的「仙女姐姐」似乎对此称呼颇为不满,反而气势汹汹从椅子上腾地跃起,一手叉腰,一脚踩上桌子,勃然变色指着青年的鼻子,浑厚的嗓音一顿行云流水地开骂:「我姐你娘了个大头鬼啊!你个瞎眼傻大鸟给本大爷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本大爷堂堂天龙皇子斥紊可是顶天立地的纯正铁血男儿一个!姐姐姐我他娘再叫你姐......」苏霁被劈头盖脸的口水骂得一怔,亦是揉了揉眼才分辨出这位「顶天立地的纯正铁血男儿」,因着一族少主的自尊,自是尴尬且很不爽地回敬:「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金鱼一条,脸生得这么白口气倒是挺粗......」「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听不懂啊?那本少说得简单些,你就是俗称小白脸......」「我瞧你这脸也他娘黑不到哪儿去,就让本大爷帮你揍黑些罢......」千盏见两人已经摩拳擦掌快要干起架来,连忙按住斥紊,他要是在这儿闹起来,砸坏了东西可是要赔钱的,就算钱多也不能这样糟蹋啊。她于是朝苏霁堪堪摆了个笑脸,道:「阁下原来是鲲鹏族的少主大人,久仰久仰,我这朋友性子火爆点儿,并非有意冒犯,还望阁下多担待些。」继而又岔开话题,「阁下方才说你家伙计...莫非这茶楼是阁下的家业?」苏霁闻言立马精神振奋地答:「啊...既然是神女的朋友,苏某必定担待!此间茶楼确然是苏某手里的,其实这伏阳镇里几乎有三成街市都是苏某的家业。」千盏便睁着双好看的明眸,「妾身初来乍到,多有不识,阁下家大业大,实在佩服。」苏霁瞧着少女娇艳的面容,一张脸红了红,连忙清了清嗓,道:「神女谬赞,此处人声嘈杂,不宜享食,倘若神女不嫌弃的话,不如移步苏某的包厢,环境定是比这儿好一些。」说着拿羽扇比了比二楼那一排雕花木门的方向。斥紊坐回椅子上,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翻了两个白眼,「你请客么?请客我们才考虑考虑。」桌子底下千盏不动声色地踹他一脚,摆摆手意欲拒绝:「我同友人不过是前来歇歇脚,此番占人便宜却实在不妥,还是多谢阁下美意...」一旁的斥紊摸摸瘪了大半的荷包,不满地向她投来一个「感情花的不是你的钱」的白眼,千盏随即甩给他一个「刚刚谁说自己有的是钱」的白眼。然而苏霁却是一颗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满眼期待地道:「这是当然,小店再不济,也是断不能让神女掏钱的,今日久别重逢,还望神女务必要给苏某这个面子!」于是乎,在他的锲而不舍和斥紊的撺掇下,千盏终是干笑着受了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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