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位于八荒之西南部,以九嶷山为界,盘踞地界数千里。九嶷山是一座火山,峻峭山势绵延千里望不见尽头,山上石土焦黑,炎炎烈火万年不灭,将它顶上的天空都烧了个通红。仅行至远远瞧见山火的距离就能感到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再至山脚下更是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别瞧这九嶷山看着令人生畏,它原本的风景与如今可是大不相同。传说它曾是一座风景旖旎鸟兽争鸣的锦山,然而在千万年前的一场神魔大战中,神族为了对抗大军压境的魔族,不得已将三昧真火降至九嶷山上,疯长的火势屏退了魔军,亦蚕食了山间万物,实在叫人唏嘘。虽说三昧真火不熄不灭,就这么一直烧了千万年,但要想翻山总还是有办法的。九嶷山东北麓有一处山洞,幽暗深邃,直通地底。地面热流往上升,因此地底较之凉快些许,虽然仍是闷热不已,但好歹能通行人。深入洞中百余步,是一条蜿蜿蜒蜒的地下岩浆河,岩浆中掺着些还未熔化的岩石碎块,咕噜咕噜冒着泡。河边停了艘船,岸上坐了个人,正抱着桨靠在栓船的石桩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千盏喊了他两声,不见他有反应,正犹豫着想个什么法子将他弄醒时,斥紊却先行一步,上前抓着他的肩一阵猛摇。那人「哎哟」了两声,终于睁开眼来,头晕目眩道:「大爷您别晃啦,再晃我这脑袋都得掉啦。」斥紊总算收了手,斜着眼瞧他:「工作时间如此怠惰,也不怕丢了生意。」那人嘿嘿笑道:「丢不了丢不了,此处船家只我一家。」三人四下望了望,岸口确实再无别人,不禁一声叹息,这船费想必也不会太便宜。果不其然,那船家张口便要一颗夜明珠。斥紊自然是捂着荷包不敢置信地大喊:「一颗夜明珠?!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抢?!」船家也不急,仍是一副无赖笑脸:「不用抢不用抢,客官您瞧,想来您也知晓想要翻山便只有这一条通路,您若是不想走这条路,也可绕过九嶷山从西荒进去,估摸腾云个两三日便到了,只是那处魔兵把守甚严,定是不对神仙放行的。所以您看这趟是不是付也得付,不付也得付?」一席话字字诚恳,句句扎心。斥紊于是一脸颓丧,只得认输:「你他娘的真是会做生意...」船家于是谦虚地道:「客官过奖,客官过奖。」谈妥了价格,千盏一行人便小心翼翼地上了船,船桨一撑,小船幽幽驶向岩浆流之中。那船家自称是个鬼仙,原先在冥界忘川撑过船,后来在这九嶷山下发现了商机,便毅然决然来此创业。千盏望着通红的岩浆从船下淌过,还不时窜出些火苗,不禁手心冒汗。这船不知是用什么石头做的,不仅能浮在岩浆之上,舱内竟还透着丝丝阴凉。船篷一角吊了盏油灯,亦不知烧的是什么油,冒着幽幽绿光,只是在这火光灼灼的河上显得有些多余。她为了趁早了解些魔界里头的情况,便坐在船尾与船家闲聊起来:「你一个鬼族,为何不呆在冥界撑船,要跑来魔界呢?」「客官您有所不知,每日从凡间来往冥界的鬼魂有多少,且凡间不是有句话叫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么,那些个鬼魂初来乍到也多是穷竭一身,我们这些在忘川上做活的船家整日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而此处却不一样了,首先,魔族之人不愿神仙过去,仙界之人亦不愿魔族过来,因此没人愿意做这个活儿,我便一家独大。再则,于此跨界之人,必是有十分紧要的事务傍身,又没有来往两界的正式通牒,因此他别无选择,非得在此翻山不可。三则,来往仙魔二界的人实在鲜有,故而这实乃一份清闲又好赚的差事。」鬼仙说着瞧了千盏一眼,后者不自觉地神色一紧,他笑了笑,「放心,在下只是个撑船的鬼,客官的私务、二界的公务,一概不管。」接着,他又开始侃侃谈起自己的生意经。千盏听了心下稍安,适才与他客气地道:「那请问阁下知不知晓陵煊...或是仇因,这二人?」鬼仙摇了摇头,答:「好像听过名字,但对他们的事并不知情。」「如此。」千盏有些泄气,轻叹一声,苍梧之渊这么大,该从何找起呢?鬼仙见她一脸愁容,复又笑道:「客官先别气馁,魔都中有一家店名曰「无妄阁」,专做情报生意,您去那儿问问说不定会有收获。」「是吗?多谢。」千盏瞬间又燃起了希望。河道不长不短,与鬼仙聊完船也靠岸了。将他们送上岸后,鬼仙还不忘提了个醒:「出了这山洞便是魔界了,三位仙气飘飘的实在太过扎眼,若想在魔界行事低调些,可于城郊的野地里采些魔息花,将花粉撒在身上方可造成散发魔气的假象来装作魔族之人,只是这花粉沾久了与你们而言会不大好受罢了。」千盏记下,又与他道了谢。「若要回程,只需在这岸口跺三下脚,在下便会来接。三位客官,后会有期。」鬼仙说罢,慢悠悠地摇着船消失在了洞穴深处。......曾听闻冥界地府终年漆漆黑夜,九重天上多为晴日白昼,那么魔界荒域便是常年的灼灼黄昏了,这是千盏踏入魔界后的第一印象。从山洞出来,便见一片干旱黄土,烟尘漫漫,植被稀少,多是棘丛和旱木。往西远远望去,目之所及一座巍峨城门赫然而立,想必那便是魔族都城赤脊城了。魔修共分十道,分别为天魔、地魔、人魔、鬼魔、神魔、阳魔、阴魔、病魔、妖魔以及境魔,其中便以神魔和境魔最为强大。上古洪荒之后,十方魔族便退居南荒建起了十座城,各自为政。十大魔城以扇形布局,轴心之处便是魔都赤脊。由于赤脊城与十城皆有接壤,且为魔界之腹地,因此每个魔君都不愿将其交于他人之手,故而这魔都便一直处于无人统管的状态。城中鱼龙混杂,势力冲突不断,却倒也方便了千盏一行人混迹其中。依那鬼仙所言,千盏在入城前采了些魔息花粉,皮肤遇到花粉确是不好受,时时传来令人难耐的疼痒之感,不过她说什么也不让斥紊与荆未沾这花粉,说是对他们此番陪伴已是感激不尽,决计不能再让二人受苦。二人拗不过她,便只得看她撒了好些在自己身上,连着打了两个激灵,这才将三人的气息都盖了过去。城门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兽首颅骨,两条犄角粗壮冲天,霸气非常,也不知是何兽之骨。城中虽乱,却也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倒也没谁注意到他们。一行人进城没多久,便寻着一家客舍,不大不小,不奢不简,再普通不过。开店的老板是个阴魔,妖娆多姿,媚眼如丝,一身绛紫色的绣花披衣,却是个男人。那阴魔为人热情,扭着腰摇着团扇,亲自来迎他们:「哟~三位客官这是打哪儿来的呀?」千盏瞧着他给他们仨一人抛了一个媚眼,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生生将「老板」后头的「娘」字咽下,堪堪一笑:「我们从白地城来,欲往徒阳城去,不知此处可有空房?」白地在赤脊之北,徒阳在赤脊之南,亦是前往苍梧之渊的必经之地。老板妖艳一笑:「空房自然是有的,不知客官需要几间?咱们店里有大榻房,睡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话语间打量了一圈三人,不用说,他定是将斥紊认成女子了。斥紊闻言刚欲发作,立马被荆未一个斜眼瞪回去,千盏于是忙道:「有没有套房?两间一套、两个浴桶的那种。」眼下只有自己撒了魔息花粉,他们俩还是离她近一些方才安全。「有的有的,客官与我来。」老板道了一声,便在前头为他们带路。趁着上楼的间隙,千盏亦不忘目的,跟在他身后了解情况:「我头一回来赤脊,想要寻一个叫做「无妄阁」的地方,不知老板是否知晓?」老板转头与她莞尔一笑:「无妄阁谁人不知呀,离这儿挺近的,就在西街上,过去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千盏挑挑眉:「听闻那阁子十分出名,不知都能办些什么事?」老板道:「阁主九吟大人是个修为高深的境魔,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你若想寻什么人、探什么消息,找他定能有所收获。」千盏有些将信将疑:「真的什么人都能找?」「那可不,上个月隔壁谢二娘家走丢的狗子都是多亏了无妄阁才找回来的呢。」「......」「不过无妄阁要价不低,客官若是前去可得准备好钱两。」将他们领进客房,老板最后提醒了句,便一步一扭地走了。今日天色已晚,估摸着那无妄阁也该歇业了,还是明日再去瞧瞧罢。千盏于是迅速沐了个浴,洗去身上的花粉,适才松了口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