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1 / 1)

化为火 韩清言hqy 833 字 2022-10-14

(我被他们送到那里。在拥挤得令人窒息的贫民窟里,人们几乎要踮着脚尖生活在这灰蒙蒙地落日之城中。但唯独那里,那座破败的小杉木屋子,被鲜花簇拥着,四周开阔,是可以被蓝天吻到的。那些花的种类很杂,也没有被精致地修剪过,像是被一群爱花的大汉泼在那里的。没有任何仪式,甚至没见到任何一个居民,我就在黄昏时被送到那里。第一眼见到他,他正躺在一把藤椅上休息。黄昏的光很稀薄,像夺走人们七情六欲的暮雨一样包裹着这个男人,包裹着他手里凉了很久的茶杯,和他那锈迹斑斑的眼镜。我说明了来意。他从未睁开眼睛,我将其归意为默许。我是联合国委派的一名记者。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威武了半生的男人,是这个国家三级阶级运动的领导者。从奴隶到工人,他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完成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阶级革命,他也曾组建过这个国家最棒的政党。但太阳快落山了。有时我怀疑自己是强盗的一员,因为我也来自于那些强盗所生活的圈子。强盗们裹挟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让这个男人引以为傲的民主死亡,让那些早就被泼灭的僭主的灰烬复燃,让那些追随他的革命者们被囚禁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现在,他们要冠冕堂皇地拉他到僭主们的谈判桌上,完成一份让一切都消散的条约。而我,被强盗指使着,目睹并记录这一过程。这一夜是极冷的,我在一楼翻了一整夜那些他曾经视为珍宝的革命文件,听了一整夜他在二楼痛苦的咳声。在一封他签名给北方革命者们的信里,他这样说道:“很荣幸见证这座大厦的坍塌,但你们尚是年轻的。大厦会坍塌,我已为你们留了地基,希望我们的后人能重见它的荣耀。僭主们,但愿他们能颠倒黑白,或者靖定天下,但可惜的是,他们两样都不会,他们只是随风倒的草”在出发之前,那昨日毫无人迹的街道站满了苍老的居民,他们手里都捧着花束,来送这位昔日的领导者。他的眼里没有了眼泪。他穿一身笔挺的褪色革装,与我同乘一间破旧的车厢。雨点一滴一滴落在车窗上,他凝神望着这些雨点的轨迹,泥泞的远方似乎绊住了他的思绪。“死是怎么一回事?”他缓缓问我,带着一种自嘲的语气。我无言以对,在对死亡的认识这一方面,他比我高大太多。这一点我昨夜已知。我谨慎地呼吸着,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没有问下去。从小杉木屋到谈判厅这一路,我的记忆是模糊的,因为太过压抑。谈判厅里的他是无助的。民主派的代表仅他一位,而僭主阶级的虎狼们却是成群的。他被逼到谈判圆桌的小小一角,但我却觉得他异常高大。在这里,他的威武一泻无余。我看到他面赤红着,字字如针地痛斥着僭主们倒向国外势力的傀儡行为。我看到他奋力撕毁了那些条约。我看到他从腰间掏出手枪,在那些虎狼们惊愕的注视下扣动了扳机。我看到成群的记者对着他的遗体疯狂拍照。我目瞪口呆,麻木地接受着这不可遏制的结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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