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年间,发生了许多事,程清武逐渐长大,终于有了一个皇帝的样子。可桑染,却越发累了。不过十年,战火又弥漫开来。西灵国早已休养生息,恢复了昔日之色,在硝烟弥漫之间,也不曾乏力一分。桑染强撑着病体,跟随着大军出征,只为鼓舞军心。桑染亲自登上城楼,看着千军万马,驰骋疆土,看着将士厮杀,血海迷茫,看着马革裹尸,骸骨遍地。直到战火消灭,城池成空。多年后,桑染终于完成了程景云的夙愿。四国一统,天下归顺。西灵国改名为灵宣国。世上再也没有了战争,百姓再也不会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而随之,桑染的面容越发苍老下去,旧疾发作,一年不如一年。可是还是努力支撑着自己,教导程清武朝政之道,为君之道。直到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下去,腿疾肆虐,整日躺在床上,望着穹顶,发呆便是一整天。又是一年的冬天。桑染为自己着了一身红装,强忍着腿疾的剧痛,站在皇宫城楼之上,就像那年和亲的时候,离开西灵国的模样。恍惚之中,桑染看见程景俞在一帘飘雪中,眉眼含笑的看着她。恍惚之间,她忽然明了,原来自己又是身在梦中。因为他,早已死去了多年。唇畔在此时流下一道鲜血。雍容半生的她,倒在铺满白雪的城楼之上,就这般,失了生息。漫天飞雪皆在她的眼前消散开来。这漫漫一世,终究还是化成了一场空。……云州,焚心谷。一缕灵魂之力注入桑染体内,这是在聚魂。入前尘镜者,魂魄离体,每过一世便会凝聚一丝灵魂入体,直到十世皆过,便可苏醒,否则,必将魂飞魄散。此时,程景俞,云洛白,司暮雪等人也成功聚魂。魔域,魔宫内。宫殿内,黑袍男子稳稳居于首座,脸上带着半块银制面具,看不清真容,不过从他好听至极的声音中可以断定,此人定是个好看至极的男子。“你还有九次机会,务必要阻止桑染通过前尘镜的考验,否则……”黑袍男子停顿片刻,面具上透出一双危险至极的双眼,“你便去魔海安度余生吧。”魔海,关押魔域族罪犯之地,里面关押的罪犯是天下最穷凶极恶之人,他们会吞噬你的身体,吞噬你的灵魂,让你生不如死。殿下,夜夕颜微微颤抖身体,“是,魔尊大人,属下这次必定不会让桑染成功过第二世。”黑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魔域之主,魔尊夜澜。如果月仙在的话,一定会惊讶,传说中神秘的魔域魔尊,竟是灵神山的夜神。夜阑轻轻点头,声音低沉:“嗯……切记,不可伤她一丝一毫。”……五百年后,古攸州。嘶……好痛。恍惚之间,桑染的眼前朦朦胧胧浮现出了无边无际的陌生旷野。风很刺骨,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皮肉,却吹不上她喉间浓重的腥甜味。我在哪里?为什么看不清?下一刻,有脚步声渐渐朝她走来。是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你……”桑染刚想要说些什么,血腥却顿时从五脏六腑涌上喉间。朦胧之中,那人似乎轻轻摇了摇头,“真惨,失败了可怎么办呢?”他的语气柔和至极,可在桑染听来,却好比有着千万根银针缓缓刺进头顶。见桑染没反应,他蹲下身,竟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针扎般的疼痛自全身蔓延开来,桑染无法站起,只能下意识的向后挪了几步。他见状,发出了极为温柔的笑声:“别怕,放心……”他说着,那只冰冷的手从她的头顶缓缓下移,一路轻柔的抚摸过她的眉梢,眼睛,鼻子,嘴唇……像是故意一样,带着独特芳香的纤细手指,几次在她的皮肤上做出片刻的停留,充满了挑逗与情绪。最后,依旧温柔的落在了她的喉间。桑染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挣扎,却已经使不出任何反抗的力气。“很快的……乖,不会痛的。”……桑染的第二世为古攸州四大宗门之一,焚心谷的弟子。今日,本是她第一次出谷历练。一颗名为云仙石的宝物在江南富商司家被发现,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就在桑染走进司府时,眼前却瞬间被蒙上铺天盖地的白。最后的最后,桑染依稀能听见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语,仿佛是从百年前传来的空灵声音。“再来一次吧,桑染,我很喜欢……”“你若不喜欢,我可是……要很不开心的啊。”……焚心谷,落心阁。“醒了没?醒了没?”“哎,没有……”“你说说,这一剑若是再刺的再深几分,她怕是就……”“胡说什么呢?没事就好,吉人自有天象,如今也只能盼望她早日醒来了。”好吵……他们是在说我吗?桑染缓缓睁开双眼。身旁的焚心谷弟子顿时惊喜道:“醒了,醒了……快去禀告大师兄……”桑染动了动,胸口却猛的一疼。那焚心谷弟子连忙道:“三师姐千万别动啊,扯到伤口可就麻烦了。”三师姐?我?刚才的……是梦吗?梦里那个要致我于死地的男子是谁?记不清他的样子了,不对,究竟有这件事吗?为什么感觉好模糊?无奈,桑染越是想将零碎的记忆片段理清楚,脑袋就越是昏沉头痛。桑染皱了皱眉,看向那弟子,道:“我这是怎么了?”弟子疑惑道:“三师姐,你不记得了吗?两日前,谷主命你带着任务出谷历练,执行任务——寻找云仙石的过程中,遇到了西朔国的人,来人武功高强,在打斗中你伤受重伤,险些丧命,幸好大师兄前去将你救了回来。”桑染口中呢喃:“大师兄……救我?”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房门口响起。弟子急忙上前:“大师兄,你来了……”被称作大师兄的男子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嗯,如何了?”弟子道:“三师姐虽然醒了,但伤口太深,还需要好好调理,在伤好之前切不可动武。”男子冷然道:“知道了。”弟子微微点头,“那我就先告退了。”这个大师兄,声音听上去倒是沉稳,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究竟会是什么模样?桑染放眼望去,一张何等精致的脸庞,狭长的眼眸中含着三分轻佻,颇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凉薄的唇,白皙的皮肤,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他冷冷的瞥了一眼桑染,唇角轻扬,“没死真是你的运气呀。”桑染不知为何,他一说话,顿时就感觉凉意四起。他的语气,他的面容,虽都带着随性与些许不羁,可对上那双眼眸时,一开口便隐约藏着深不见底的阴翳,令桑染莫名不寒而栗。“听说是你救了我,谢谢。”“看来,阿染懂事了呀……十几年来你出的乱子,哪次不是我帮你收拾的?今日头一回听你说谢这个字,我倒是有几分担待不起了。”桑染瘪了瘪嘴,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身份,眼前这个人明明感觉很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不闹了,躺下吧,我为你上药。”他握紧了手中的药膏,几步走上前。桑染微微一惊:“上药?!”根据疼痛的位置,桑染大概能判断出自己的伤口就在胸口处,他竟说要为她上药?他却似笑非笑道:“是啊,怎么了?”桑染连忙推辞,“不用了,我没事。”“是吗?阿染,你似乎变了。”他笑了笑。桑染目光严肃:“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他无奈挑眉,“好吧,那你便自行上药,上完了叫我,我就在门口。”他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桑染将衣衫轻轻退至胸口上方,顿时白皙的皮肤上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触目惊心,桑染不由得在想,之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环顾一圈四周,桑染发现药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放到了她的手边,于是她将药膏拿起,在伤口上擦拭了起来。上药的过程中,因疼痛而惊呼出声。他却在屋外调侃道:“若需要我帮忙,还来得及。”桑染气脑,冲他吼了一声:“不可能!”他似乎轻笑一声:“好吧,那我只能听着你慢慢受折磨了。”桑染咬紧牙关,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极深的伤口上,感觉如同撒上辣椒水般疼痛不已,几乎要令她晕眩。此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明显是走了进来,“……哎,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呢。”桑染停下动作,大惊道:“你做什么?!”他坐在离床边不远处的茶桌边,“没什么,只是想进来坐坐,你继续。”桑染犹豫了片刻。他继续道:“放心,我如今的角度看不到你。”桑染将信将疑,依旧决定自己咬着牙上药。片刻后——桑染四处寻找,“纱布呢?”他懒散开口:“在我这里呀。”桑染气恼道:“你……你故意的?”他似乎笑了一声:“哎,这是什么话?”他说着,将纱布准确无误的扔到桑染的床上。桑染拿起纱布,怔怔道:“……谢了。”片刻后,桑染将衣裳穿戴好,“好了。”他几步走到床边,望着桑染淡淡道:“这几日,你且好生修养。”桑染无奈点点头:“知道了。”看着眼前男子的脸,她的脑袋却飞快思考起来,这个人究竟是谁?还没有等桑染想明白,他却轻笑道:“那师兄便走了。”桑染连忙喊住他:“等等!”“嗯?”他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桑染。桑染如实告知:“我……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事了。”他却似乎不惊不讶,“你想问什么?”桑染疑惑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他淡淡笑道:“无妨,受伤后记忆难免模糊也是正常。”“我想问……你是谁?”桑染试探性的问道。他却面色一沉:“你竟将我也忘了?”桑染讪讪一笑:“可能是意外……”他无奈一笑:“鄙人不才,名为云洛白,乃是这焚心谷的大师兄,武功排行第一。”云洛白……好熟悉的名字。桑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了,你休息吧,若是想我了,随叫随到。”云洛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桑染重新回到了被窝里,望着渐渐深层的天色,心情也沉重了起来。那个虚实难辨的梦境……梦里的人究竟是谁?……次日。桑染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云洛白坐在她床边,轻笑挑眉,“醒了?”桑染连忙将被子死死掖住,“你干什么?”云洛白轻笑道:“别怕,不过是日上三竿,来看看你睡到何时罢了。”桑染气恼道:“我睡到什么时候,和你有什么关系?!况且女子的闺房似乎是不能随便进的吧!”云洛白狭长的眼睛一眯,“阿染,从前的你,似乎不会如此抗拒我吧?”桑染愣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哦,是吗?”云洛白原本邪魅的脸庞顿时阴翳起来。不知为何,桑染觉得云洛白看她的目光中带着犀利,似乎能轻易地就将她前前后后全部看穿。桑染连忙扯开话题:“那个,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吧。”云洛白眼神依旧,“好。”桑染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因为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这几日桑染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探着一些事。首先,她能记起的唯一一点便是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她叫桑染,是古攸州四大宗门之一,焚心谷的弟子。古攸州分为四国,各为西朔,东桑,南陇,北舞。其中四国的强弱程度也不同,西朔最强,北舞第二,东桑第三,所以南陇也是最容易被其他三国看不起的国家。四国之间互不干涉,却又互为敌人,桑染便是遇到西朔国高手才受伤的。而四国皆有背后支持的四大宗门势力,例如焚心谷支持东桑国。而相对应的为:落灵宫支持西朔国,云仙殿支持北舞国,炼狱城支持南陇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