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军营教场的出操声唤醒了高洁,高洁偕意地伸个懒腰,连日奔波,昨日喝了一碗酒就醉了,不过,自己喜欢那种酒宴气氛,终于知道喝酒喝的是感情了,自己有兄弟,有朋友,无比踏实的一觉,疲惫一扫而空。洗漱完毕,拿起桌上的餐票,李银河规定,军营就餐分三种餐票,兵票,军士票,军官票。军营之中有分别,想吃哪种餐得靠军中武艺,靠本事,至于吃军官票,那还得通过文化考核。这李千户练兵有一套,一顿饭就让士兵们暗暗牟足劲,高洁一边想一边拿军官票去食堂。从伙夫那取了套餐木盘,有肉菜,一块煎鱼,一份素菜,一杯药茶,还有增加营养的副食,今天是一块柿饼子,经了霜的柿饼子外壳罩着糖霜,高洁轻轻舔舔糖霜,满足地坐在李银河身旁。“听说你找到失散的老祖宗,咱家得去拜拜,正好从宫中带了些礼物,吃了饭,老李你得一起去。”“老高,多谢了。这马上到春节了,你怎么不在宫中过节,听说京城新年庙会热闹啊!”“尔虞我诈,假惺惺得,待着闹心,老李,这场监任命我取回来,怎么弄,你出个章程,说好了,你家给我留间屋子,我就住你家。”“别急,我和商会沟通完,也就过了年。说起住处,你以后常驻易州,军营客房简陋,开春了,在码头给你建个院子,是我和谢叔的隔壁,大家宅基地一样的,户主就是你。老高啊!以后你还经营商铺,售卖城南那些管事的货物,进项不少,要不要认个儿子,咱这孤儿不少,随你姓,以后也算有后,老了能照顾你不是。”“老李,你可别框我,赶紧给我找个孩子,我不挑,后半辈子就在你这过了。”两人聊着吃完饭,出了食堂,远远看到,背着大包的高手站在营门木楼上,做了个金鸡展翅,脚踢天灯的高难度动作,潇洒地翻身下楼。高洁摇摇头道;“这混小子有病吧?这么嘚瑟。”“江湖豪杰,行事难免出人意料,老高,你得多担待。再说了,人家高手是大金主,咱们不能和银子过意不去啊!”高手也看见两人,急奔过来。李银河拱手道;“高手兄,这几日你神龙不见首尾,去哪发财了?”高手拱手回礼道;“还不是给你催学费去了,正好,听说你姑奶奶在易水湖码头,高手去拜拜。”三人骑马说说笑笑到了易水湖码头,李氏孤独了十几年,最是喜欢热闹,看到三人,脸都乐成了菊花。“姑奶奶,高洁从宫中回来,这布是皇后娘娘带宫女织的。”高洁将五匹细布打开道;“市面上同等品质是一钱五一匹,宫中成本一两,经手的太监太贪了。好在这暖身的团炉制作精细,姑奶奶暖手用,这念珠据说是皇上用的,皇上年纪不大,多半不可信,珠子是上好的香木,给姑奶奶拜神仙解闷用。”皇家用品在民间颇受欢迎,李氏自然眉开眼笑,怜惜高洁遭遇坎坷,给了高洁五颗金豆。李银河摩挲着布匹道;“老高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主动织布,贴补内府用度,我们要大力支持,你尽管收购皇后娘娘的织品。姑奶奶,这几匹布孙子用用,给您换几百两银钱。”高手给李氏磕完头,起身打开包裹道;“高手也给姑奶奶寻些孝敬,百年老参一支,貂裘一件,和田玉石一块,金簪一把,银饰五套。”高洁送的是名头,高手送的是实惠,李氏明白,人家送礼是看重孙儿的朋友情谊,收下后,给了高手五颗金珠。京南浑河,后世叫永定河,为海河水系中一条较大的支流。是由洋河和桑干河两大支流组成。一般以桑干河为正源。桑干河发源于山西高原管涔山北麓,东北流经大同盆地、阳原盆地,石匣里峡,纳黄水河、浑河、御河及二道河,东北流入北直隶境内,于钱家沙洼接纳壶流河,东北流至怀来县朱官屯、夹河村之间与洋河汇合,此点为永定河干流起点,然后经官厅山峡流入京师,从京南穿过河北,经天津入海。由于河水含沙量大,明朝称浑河,金世宗大定二十九年在京南卢沟河(明朝的浑河)修建了石桥,全长二百六十六米,为十一孔联拱桥,整个桥身都是石体结构,关键部位均有银锭铁榫连接,是京师通往南方的咽喉要道。五更鸡唱,晓月西斜,岳八斤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在饭厅吃早饭,岳八斤的宅院是三进院子,是岳各庄最好的宅院,离卢沟桥也就三里,几代先祖勤俭持家盖成,岳八斤继承了祖先的勤俭习惯,虽说有宅有地,早饭很简单,小米粥就咸菜,今天奢侈些,咸菜里点了几滴香油。岳八斤一边小口咂摸粥一边琢磨生财之道,收压路费的买卖不好干了,一个武夫军头就敢打百姓打衙役,自己也被砸了一铁铳,真他娘疼啊!可是,大冬天的,干点啥呢。岳八斤正琢磨着,看门的进来说有故友来访,岳八斤疑惑地赶紧迎出去,还没出内院,客人已经进了垂花门,岳八斤皱皱眉,太不懂规矩了。谢宝一脸思索状进了垂花门,向旁边一闪,金刚四带着几名土匪风风火火涌进内院,金刚四冲岳八斤拱手道;“岳八爷,我们是茂山卫前所的,卢沟桥上说了拜访你,这不我们来和你谈谈生意。”岳八斤目瞪口呆,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太胆大了,打了人还来抄家啊!“你们要干什么?前时的事还没完结,你们又擅闯民宅,这里可是天子脚下。”金刚四抓着岳八斤的衣领拎小鸡一样向正屋边走边道;“兵宪大人已经说了,抢劫救灾物资,罪过大了,别说打了,宰了你们又能怎样?不过,这压路费的买卖可以做,这不,找你商量商量。”进了正屋,挣脱了金刚四的魔爪,岳八斤挺直身子,还想说几句硬话,金刚四和土匪们展开皮裘,亮了亮兵器,金刚四一脚踏着椅子,从靴筒抽出匕首,插着桌子上。岳八斤的腰立刻佝偻了,这群人哪是卫所的,整个就是江洋大盗啊!金刚四瞪了岳八斤一眼道;“当兵前我们也是做无本买卖的,收过路钱,你收压路钱,同行,现在我们是良善人家。”信你个鬼啊!看着桌上明晃晃的刀子,岳八斤苦着脸道;“这不是正经买卖,八斤只是小地主,以后不敢啦!”“怎么不是正经买卖,卢沟桥位置多好啊!”金刚四一拍桌子道;“就是你格局太小,得投入啊!將主说得好,收压路钱,咱得先修路啊!走江湖耍把势,那也得先置办家什服装,昔日在江湖劫道,那也得不时黄土垫道,栽些林木,咱们要收钱,就得先修路,师出有名,收得才理直气壮,干哪一行都要专业。”岳八斤听出来了,这些军户穷疯了,真想收压路费啊!不能掺和啊!京城权贵多如狗,有命收,没命花啊!一不小心得罪权贵高官,是身死族灭的祸事。“诸位大爷,八斤真错啦!耽误了大爷的运货时间,我愿意陪。修路收钱就免提吧。”“你想不入伙就不入伙啊!我可是向將主立了军令的,你看,账房,修路匠师,咱可都带来了,你想不干,好,一万两银赔偿拿来。”“爹,这是你的手下吗?”一个戴着瓜皮帽,身穿稠边棉袄七八岁年纪的小胖小子,一边揉眼一边进了客厅道;“爹,昨日大胡庄里长的儿子富贵不讲规矩,我们插架他带了帮手,这些人看着气势不差,给我用用呗,今日定在打麦场找回场子。”“赶紧滚蛋,小孩子家家,找个鸟蛋场子啊!”虽说是寒冬,岳八斤的背都湿了。看到小胖子,谢宝眼睛一亮,道;“小弟弟,几岁啦?哥哥谢宝打架在行啊!”小胖子精神一振,很四海地拱手道;“某家岳不群,卓尔不群,八岁了,小哥,你行吗?”“行啊!”谢宝单腿撑地,另一支脚缓缓踢到头顶,然后向侧面一甩,鞭腿踢出破空声道;“哥哥的师父是最睿智的,教我武功的是江湖奇侠塞外柳姨,岳不群,你有福了,有师父了,束脩不贵哦!”虽然不知道师父在卢沟桥布什么局,但是关键是控制岳八斤,控制了他儿子,不怕岳八斤不配合,再说了,这小子挺虎的,正好让柳姨蹂躏。岳八斤苦着脸作揖道;“各位爷,祸不及妻儿啊!你们不能惦记八斤的儿子啊!”金刚四让人把带来的包裹扔在桌上,打开以后,全是银子;“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事你必须做,將主文武双全,你儿子能跟着將主,那是你祖坟冒烟。这些银子只是初始投入,修一小节路,改善庄子的环境,你看看你庄子,二尺高的土围子,狗都挡不住,河道得整理,八斤,不是我说你,你这眼界太浅,乡绅乡绅,修桥铺路是最起码的标配吧,得让乡民得到好处,名声有了,官府高兴了,你收点过路费名正言顺,收了钱再整饬乡村和道路,这就是那个良性循环。”岳八斤也是脑子急转,这些人虽然凶恶,可说的在理,这银钱好几百两,砸给村民,妥妥的好名声啊!至于收费,脑子灵活点,惹不起的别收呗。既然躲不了,岳八斤咬咬牙道;“行,这位爷,我按你说的办。”金刚四把桌上的刀收回靴筒,拿出盖着李银河印章的信函递给岳八斤,和颜悦色道;“某家金刚,如何修路,整修村子河道,听我带来的人安排,做活你得找村民,有粮食拿,问题不大,你儿子我先带回易州,你忙完了,有空到易州走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岳八斤打定主意,收起信函,吩咐庄客背上几袋粮食,来到村口,敲响了村口的铁钟。钟声响起,那就是有大事件发生,各家户主三三两两地向村口聚集。岳各庄二百多户村民,绝大多数赤贫,寒风中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看岳八斤阴着脸站在村口石台上,有村民忍不住喊道;“八爷,今儿做啥呢?”岳八斤看村民来的差不多了,高声道;“做啥呢?老爷我发疯了,不,发善心了。痛心啊!咱庄子那是以良善勤劳闻名乡里,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就知道蹲在墙角晒太阳扒拉虱子吃,丢先人脸啊!”村民面面相觑,年年都这样啊!吃不饱肚子,不晒太阳干嘛呢。一个村民喊道;“八爷,咱先人也这样,你糊涂啦,是不是夜里冲撞了黄大仙,怎么大白天说胡话。”岳八斤手指着说话的村民,跳脚大骂;“二沟子,你就是臭腚沟子,满嘴喷粪,你他娘才冲撞黄大仙,除了扒寡妇门,你懂个屁。你看看你们混的,一家就一两身厚衣服,丢人钱啊!八爷我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大乡绅,不能看着你们堕落啊,八爷决定,让你们劳动致富,一天活三斤粮!”岳八斤摆摆手,庄客把粮袋解开,里面露出金黄的粮食。岳八斤抬头望着天空,一脸沧桑忧郁。李银河看着背着鸭子,挎着腊肉,端着干果点心的岳不群,恨恨瞪了旁边谢宝一眼;“涨能耐了,给师父安排徒弟,下不为例。好好给不群讲讲本门的规矩,他的课业由你和白英辅导。”岳不群跟谨小慎微的岳八斤不同,喜欢勇武,来了军营如鱼得水,看着一旁娇媚的柳灵雨疑惑道;“柳姨吧,你是江湖奇侠吗?”“柳姨是塞外玉罗刹,江湖上声名不显,是因为挑战柳姨的敌人都死了。”柳灵雨捏住岳不群肋下穴道,等岳不群身体酸软,动弹不得,露出震惊,崇拜的眼神后道;“武术乃杀人术,不是比肌肉块头,而是举手投足间杀人于无形。很高深的,武道不可轻传啊!要不是柳姨有几千穷亲戚要养,哪有功夫教你们,不群,下次让你爹多备点薄礼,柳姨不挑,有几大车就好。”“咳咳!”李银河赶紧道;“柳姑娘,别带坏孩子,罗刹名号改改,不好听。”易水湖商行大管事欧阳旬找李银河禀报接管冯家买卖事宜。欧阳旬办事沉稳,被李银河指派为易水湖商行经理。李银河按照后世股份公司方式组建易水湖商行组织结构,李银河以现银以及控制的商铺确立商行总股份十五万银,李银河和谢宁占百分之五十股份,千户所官兵占百分之三十,各级经理管事占百分之二十。对外以商行名义行事,对内,以商行财力保障军队补给,千户所官兵在商行有另一层商队护卫身份。另外,商行制定商规,商行为接收的灾民提供创业安全支持,复社灾民一无所有,以前开铺子,开工坊,行商的都可以找商行寻求支持,商行以信贷方式支持乡民创业,双方互惠互利,彼此依存。商行还负有发展民生的社会责任。欧阳旬恭恭敬敬道;“李大人,冯家的买卖涉及各行业,其中盘查完毕的酒楼两座,银号一家,当铺四家,百货铺子四家,另外还有矿山,车行,武馆,粮铺,林场,畜牧场,宰牲场等,复社有意接手的乡民已经登记在册。按照大人吩咐,商行只收税费,银号提供低息贷款,让接手乡民掌柜自主经营,独立核算,据在下带人粗算,这些买卖商铺作价让利颇多,实在是厚道啊!”李银河淡淡道;“复社灾民经历生死磨难,与旗军并肩作战,商行得大力支持,保定府来的灾民安置完毕,欧阳先生还得让人力司大力甄别,挑选可用人才。我们一家富,是畸形的,走不远,众人拾柴火焰高,做大蛋糕,共同富裕才是至理。百姓九成九文盲,家庭赤贫,我们要想方设法改善他们的生活,任重道远啊!欧阳先生,易州商行筹划如何?商铺的统计分类可做完?年前就要做一些实事的。”欧阳旬愿意给一个武夫做管事,一则感谢李银河救命之恩,二则被李银河能力情怀折服,拱手道;“大人是沧海遗珠,经天纬地的栋梁之才,兼之大人锦心绣肠,所思所想令学生大开眼界,深深折服,大人交待之事,学生已经筹办完毕,必定亲力亲为。”“好,务必本着互惠互利,遗惠于民的策略,先生去落实吧!三个弟子随先生调遣历练。”营门旗军禀报,有人找柳灵雨。李银河陪柳灵雨迎到营门,三个身穿厚皮裘,头戴狗皮帽,风尘仆仆的汉子远远冲柳灵雨躬身行礼。“萧管事!”柳灵雨激动地迎过去,拉着为首的中年汉子嘘寒问暖。李银河微笑地拱手施礼,柳灵雨拉着中年汉子给李银河引荐,双方进入军营。柳灵雨的部众是帮主以下由四方长老,八管事主事。老帮主和三位长老,六名管事战死,此次进入关内,由长老应四海辅助柳灵雨,萧管事去探查盐场,另一名管事镇守塞外。易水湖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萧管事疑惑地看着李银河。柳灵雨一边倒茶,一边解释最近发生的情况。萧管事名萧铣,皱着眉道;“应四海长老留下柳帮主独自在此,特也大意了,看来,死心塌地为李千户效命了。鄂尔多斯部虎视眈眈,察部穷凶极恶,兵器物资匮乏,塞外部众数千,老弱妇孺居多,如何抵挡蒙古人的兵锋。”李银河将手中纸推给萧铣,萧铣疑惑地拿起来,和两名随从观看。“这不可能!”萧铣霍得起身失声道;“价值四万银的钱粮物资呀!要知道,大同镇数万兵马一年饷银才十几万银。”“这是兵宪,知州的文书,还有户部分司的文书。”李银河淡淡道;“一万现银,你们和柳姑娘回程先带上,在大同府,会有商人提供你们所需物资,这只是先期投资。”“嘶!”萧铣吸着气落座后,仔细打量李银河,年纪轻轻,笑容温和,怪不得折服应长老,还真有几把刷子啊;“李千户霸气,你把市赏银钱物资私分,如何应对接收的有司稽查,如何面对察部的接收军队?”“死人能有什么意见!本官已经掌控紫荆关,调用一批武器,虽说能用的不多,但是偷袭消灭一部蒙古人还是够了!”跟萧铣这样的老江湖讲道理,还不如直接展示实力。萧铣有些晕,难道江湖变化这么快,这小小卫所军官何止要吞并自己的部族,胃口简直是胆大包天,瞥了眼满眼星星的帮主,若有所思道;“在下已经相信千户大人的做事魄力,但是打仗,没钱不行,光拼钱也不行啊!大明富裕,不也被穷困的女真部落压着打吗,我们和察部打过,左翼蒙古骑兵弓马娴熟,敢死气势不可小觑!”李银河点点头道;“这一次我们将和你们并肩作战,塞外是最危险最混乱的地区,也是蒙古人最虚弱的时候,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本官和柳教主已经达成共识。本官将组织数百精兵出塞,出塞关口接洽你们负责安排,兵士训练萧铣主事可以到教场观摩,胜了,我们在塞外海阔天空,败了,你们再跑呗。”柳灵雨点头道;“我们不能再退,老弱可以分批撤入关内,青壮必须打一仗,胜了,我们自己拼出生存之地,败了,战死吧。”萧铣默然,几千人穿州过府,并不现实。“萧叔,盐场形势如何?”萧铣一脸凝重道;“私盐之地简直就是亡命徒的聚集地。大大小小的势力十几股,最大的有三股,由逃兵组成的一股,战阵最为娴熟,第二是由沧州豪强组成的,武艺精湛,最后一股是海上来的海匪,凶残嗜血,装备最好,海上有退路,最是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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