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出身有千千万万种,幸福都千篇一律,不幸却各有其形。钱阳觉得自己的童年是幸福的。不仅仅因为刘大猛,也因为秀秀一家和小小渔村里所有的人。村里很多人都叫他傻子,无非是对他的一种怜悯乃至恐惧。他们害怕自己的后代也成为这个样子,所以言辞过激。那些小孩儿这么喊他无非是因为好玩,一种愚昧而又低级的趣味。这掩盖不了最美好的人性,光靠着刘大猛,钱阳的日子绝对没有过的那么好。那些村里的邻居,好多都在钱阳小时候带过他,家里男人外出捕鱼,各家的女人可是没少带他,有奶的喂奶,没奶的家里迷糊糊冲稀了喂一口。衣服经常说别的婶子拼拼补补弄出来,未必美观整齐,但也能御寒蔽体,在一个贫困的渔村,这已是极好。而秀秀一家,海叔是出了名的老实又肯苦能干,米婶儿又是心善,对于刘大猛捡了这一个孩子很是不忍,诸多的帮衬。说起来是刘大猛捡了钱阳回去养,还不如说是米婶儿给秀秀捡了个哥哥。也不看看钱阳在秀秀家里吃饭的顿数那是远远大过其他。所以说,钱阳对这一切很是怀念。一个人对一些事一些人如此怀念,一定是阴为美好。而钱阳自打出得柳州之后,锦衣玉食各种大场面,也算是见得不少了,当初中海烂柯老祖宫殿里,过的日子连一般小国的皇帝都未必比得上。可是钱阳依旧很怀念那渔村里的日子,简单,快乐,这种幸福注定已是远去。他被迫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和仇恨,在此之上更是让他觉得那段时光的可贵。这就是钱阳的初心。他之所以落得如今的地步,无非是能力不够实力不足,这便是选择的能力。有些人捡垃圾,那是因为他的能力只能让他捡垃圾。但有些人捡垃圾,是因为他足够去名扬天下,却主动选择捡垃圾,因为这会让他觉得快乐幸福。钱阳自然是相当第二种的,而第二种,需要实力。这一剑对于他,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幸福,却又和他想象中的完美贴合。至于似曾相识,他已是懒得细究。而那把剑在放肆了一番过后主动来到了他的面前,当然,这是在他的意识之中。钱阳看着眼前的剑,伸出手去想摸它一下。那把剑灵巧地避让过去,钱阳也不恼怒,再次尝试。动作放轻放缓,唯恐自己的动作会吓到那把剑一般。终于,那把剑停了下来,让钱阳如愿以偿摸到了。而钱阳的手指刚触及这把剑,脑海中传来的是一个干净却有些沙哑的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调皮,又很是温柔地发问:“世间无奈,怒、悲、颓丧可有用乎?”问得很是突兀,在语气中又不见任何调侃和颓唐,反而是一副轻松洒脱,听起来就心生好感。钱阳若有所得。而后那声音就自顾自地说道:“世间无奈者,大多为欲望,而不少也因剧变,究其根本,乃是自身实力不足而已。若是为欲望,虽可减欲,终不似大丈夫之选,不若挥剑而击,心念通达,自然可得其所。”说起道理,大家都知道,可是明白道理跟实力有什么关系呢。“剑在心,而挥剑不可有惧,优柔寡断于剑更是无益,用剑当似最初,只为初心而挥,便无有阻碍。”然后那剑在钱阳手中一闪即消。剑消失了,钱阳自然也是从顿悟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那番顿悟,一时半会儿并不会对钱阳的实力有什么增长的作用。但是在钱阳日后的修行中,会逐渐体现它的威力。钱阳的修行之路,太过沉重。因仇因恨,又赶又急。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在这过程中,实在是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而这些对于一个修炼士来说并不算好事。仇恨往往是一种很强大的主观力量,能够成就很多大事。但若是让任何一个人选择,没有人会选仇恨。幸福和满足才是人人都向往的,修行自然也是。一个人哪怕活几万年,若是每一天每时每刻都不快乐,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而这通神一剑,确实在钱阳的心里化解掉那一些执拗和怨毒。少年意气,大多源于抱负和无知,但少年意气之所以难得,便是因为它的美好。现在,这一剑在帮钱阳找回他应该有的美好,也应该有的意气。见到钱阳睁开眼,眼神中恢复清明,周围几个人也都反应过来。黄树有些担忧,但也不好当面询问,倒是洗剑在那边开怀大笑。“小友,恭喜啊,看来收获不小,还盼你日夜精进,成就大道!”钱阳定神望去,只看到一个长相颇为让人心生亲切的中年长者,在那里眼带笑意看着他。钱阳本待施礼感谢,但不经意间眼神掠过这长者背后一个青春的身影。他怎能忘了那张脸哟!一声声阳哥哥还宛若在耳边环绕,那椰子水的味道依旧清甜仿佛昨日。也不止米婶儿做的咸鱼还和以往那般香不?海叔贪杯的毛病会不会引来耳朵被揪得通红?而这张脸虽然长大了许多,白了,也好看了,但终究能看到他最熟悉也是午夜之中经常莫名其妙跳出来在他脑海回荡的脸庞。那张熟悉脸庞此时的激动几乎是摆在面上难以抑制,很显然,秀秀发现了阳哥儿认出了她。钱阳嘴唇蠕动了几下,一时间竟是没有发出声音,而秀秀此时已是泪落满面。周围几人看到这一幕,随即反应过来,这一对小女儿之间,必有故事。黄树一副好笑的模样,其实之中未尝不是欣喜。自打他认识这么个孩子,他就很满意,聪明低调还懂礼貌,最关键的是对待自己真心实意,这种真切情感的宝贵之处,让黄树这个在人海浮沉历练了这么久的老家伙甚是温暖。黄树自然也是盼望着这孩子能够幸福温暖,但钱阳一举一动之中透露出的沉重和辛苦,让黄树很是疼惜。可是黄树也知道,男儿再世,如何能没有些许无奈,不过这孩子背负的未免太过。更何况,跟海族那边的关系更是绝密,一旦有失,必定举世皆敌,尸骨无存怕是就在眼前。现在,想必那边那个丫头,也是在那些遭遇之前的故人吧。有句老话,叫做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衣服当然是新的好,而论及感情,自然还是要故人。至于,有些男人喜欢新鲜的女人,亦或是有些女人又总喜欢新鲜的男人,那就是一句话也可以解释,叫做什么如衣服,这种事儿,大多是不讲感情的。现在一对小儿女到底是见了故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但即便不是,也绝不会轻。到底是洗剑先开了口:“秀秀,看来这一位小友竟是你的故旧?”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来了一个人。一步三摇地走路,像是浑身骨头没办法完全挺直一般,按说看起来非常怪异,袍子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头上的发髻绾得极是随意,但偏偏结合在此人身上,没有一丝惹人讨厌,还有些亲切,带着些许的洒脱之意。正是早就和钱阳有过交集的朱行云。朱行云自打在临淄选拔的时候,展露出了剑芒的手段,此人的天资已是名震天下。不过,还是因为败在钱阳手下,众人对他还能否维系如此天资抱有怀疑。否则,宗门里也不会就这么看着他轻易地去泰山演武上弄险。不过,他到底是证明了自己的,与钱阳的那一战非但没有摧伤他的剑心剑意,而且让他的剑道修为有了长足的进步。剑芒在他手上端的是稳固又强力。而且在泰山演武一行,他与钱阳之间还是结下了友谊的。毕竟泰山演武上,夜国那三位转世活佛,一手召唤之术可是凶险无比。赵国出战的十人也算是性命之交,更别说,表面上看,这朱行云的功劳还就比钱阳弱不到哪里去。但是私下里,彼此之间心中都是有数,要是让朱行云完全展开手段,尽力出得三下剑芒,若是能够斩中,说不得还真就有机会一对一的时候胜下钱阳,但也只是有机会。朱行云自忖,若是和钱阳一对一交手,哪怕手段尽出,输面依旧极大。这是他在同等境界完全看不透的一个人。在回归宗门之后,朱行云也是确立了内门弟子中的超然地位。司马秀的天赋很多人都没办法确定,但朱行云的天赋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明了。所以,尽管朱行云生性惫懒,之前在内门名气如何,但从泰山演武回来之后,再无人敢小觑于他。不过他那懒洋洋的德行终究是改不了也不愿意改了。出现在眼前的朱行云虽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速度可是不慢,先是对着大长老洗剑行礼。脸上还挂着明显地笑意:“长老,外门送来一个人,弟子料想是和这边的钱师弟有关,所以先安排了先去更衣整理下,待会儿就会过来。”洗剑点头,看了眼钱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