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物间翻来覆去耗过一晚,吴冬临自己都记不得是几点睡着,醒来时除了酸涩僵硬的背,就是已经九点的手机闹钟。等他揉着发涩的眼睛走到大厅边的食堂时,青茉灵和倪彤已经挨着坐在铁长方桌前,面前分别摆着粥、咸菜、茶叶蛋和粥。她们贴心地给自己拿了一份。吴冬临盯着昏沉的脑袋,一屁股坐在她们对面的长板凳上,眼神呆滞地盯着盘中早饭。“唔,昨晚睡得不错。”倪彤舒服地伸着懒腰,睁眼看到他时突然惊呼出声:“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不用多说,晚上肯定不干好事了。”坐在她身边的青茉灵随意撇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啃了口馒头:“今天早上有个护工辞职了,满口说着看到鬼影和闹鬼,弄得人心惶惶,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哎,别说了。”吴冬临不由一阵头痛,继续揉着眉心,把背上的包往上提了提,按住里面装着的镰刀。幸好昨天逃开了,不然今天估计会有更多麻烦。他转念一想,干脆直接掏出手机,给青茉灵发信息过去:“简而言之,在凌晨的时候……”一长段消息和录像发过去,借着她观看的时候,吴冬临迅速干完面前的早饭,同时耳朵也捕捉到其他桌边的不少声音。有护工的窃窃私语,也有老人对昨天“闹鬼”的议论。“我都说了,那个叫刘珊珊的就不该住在这里,那叫五行相冲,破坏了这里的风水!”一个带着眼镜、年近花甲的老头坐在轮椅中,像说书先生般用勺子一敲饭盘,发出铿锵之声:“我知昨夜半之事,那小齐为她违反规矩一事上门,不料突兀遇鬼,与前几个照顾咱们的护工一般原因而辞别,可谓灾星!”一堆老头老太都好奇地注视着他,听着他讲述八成假的“护工半夜撞鬼录”。昨天分明是护工大声嚷嚷吵醒他们,好一手重点转移。作为当事人的吴冬临听了几句,半是尴尬半是无趣地忽略了内容,眼看青茉灵偏头盯着那讲说书的老头,似乎已经看完手机上信息,于是他主动开口:“走,我们……”话只说道一半便停了,他愣愣看着青茉灵的表情。她凝视着高谈阔论的老人,眉目间满是鄙夷和令人不安的阴郁。“青茉灵?”倪彤小声往她身上贴了贴,青茉灵才回过神般顿住,紧绷的厌恶褪去,她匆忙两三口啃完盘中还剩的四分之一馒头。吴冬临默默看着,没有过问,只是继续把话说完:“我们去照顾刘珊珊吧。”“不错,一起去吧。”青茉灵当即答应,对他眯眼笑道。态度转变好快。虽然这么想,他的心里还松了口气。结束早饭,简单和其他护工说了声后,他们一同走上五楼。阳光透过底部的窗户照入,洒在米色的墙壁和洁白瓷砖上,整条走道通亮温暖,和夜间两眼抹黑形成鲜明对比。走过熟悉的位置,吴冬临做贼心虚地扫过被拉开的窗帘和木制窗框,肉眼辨认没留下什么痕迹后,才和两个女生一同走进屋中。“刘奶奶,我们来看你喽!”倪彤挥着手,拉着青茉灵跑进房间,仿佛一束初升的朝阳照进室内。温暖的阳光洒在刘珊珊散开的白发上,她在昨天一样的位置,背对房门坐着,不过这次她听到了倪彤的呼喊,主动转过头。青茉灵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后握住对方的手:“刘奶奶,你昨晚睡得好吗,听说外面似乎闹鬼了。”“啊啊,没有啊,谢谢你的关心小姑娘,我昨晚睡的很好。”老人温和笑笑,她握住青茉灵的手,看向一边站着的吴冬临和倪彤,布满皱纹的和蔼脸上流露出些许疑惑:“请问你们是谁?”咦?正在拿扫帚的吴冬临动作停了下,微微疑惑皱眉。昨天自己不是和青茉灵一起来的吗?“我们是新来的志愿者!”倪彤毫不在意他的想法,大大咧咧地跑到床边,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倪彤,是……”刘珊珊耐心地听着,直到青茉灵拦住了她的滔滔不绝,这才开口:“我教过很多学生,多到我都认不全喽,说不定你们就是我当初的学生,就是我记忆不行。”简单打扫一圈还是毛都没扫出一根,吴冬临把扫帚放回水池边,主动走到床头柜,顺着她们的话说道:“我帮刘奶奶拿相片吧,说不定能看到我们呢。”他心里清楚照片中不可能有自己,或者说有自己才是真正的恐怖故事。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他打开抽屉时也不由一惊。木柜和房间一样干燥温暖,没有任何霉斑和潮湿的气息,其中整齐堆放有一整柜的照片和相册夹,每条空隙都挤满相片。他也不知道该取出些什么,只能从上层取了手掌宽的一沓,从摸上去的粗糙脆弱手感和泛黄外表看来已经有了些年头。他托着相册夹放到床上,刘珊珊随手从最上方拿了一本厚本,轻抹去薄灰,用手指翻开后,她慈祥的脸上浮现出回忆和怀念:“看,这是我带过的第一届,当时我才二十出头。”倪彤和青茉灵坐在老人的同一边,吴冬临走到另一侧坐下,四人一起看起照片。前半本的照片都呈现出极为浅黄年代感的画质,其上是有年代感的乡村教师和学生的合影,后方是几栋矮楼。随着她伴随念叨的翻动,一张张越发清晰的照片和对应的时光也在流逝。从乡村的平房到城市的老教学楼,可以见到翻新的痕迹,学生的穿着和年龄也逐渐变化,有初中生有高中生,但穿着大体还是离不开熟悉的兜帽厚衣服和拉跨的宽裤子。在一张张照片的空隙间,吴冬临敏锐捕捉到部分合照上眼熟的东西。那些学生的胸口别着铭牌,在偏灰色调中格外显眼的深蓝铭牌。他瞬间有当场把染血铭牌从储物空间掏出,直接和照片对比的欲望,然后一如既往遏制住了冲动。不论是对人还是鬼,上来都不要这么刺激,更何况铭牌携带过长造成的负面影响也不可忽视。而且在以前的发展时代,铁皮铭牌虽然是没了解过的细节,但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东西,巧合也说不准。想到学校,吴冬临联想到自己夜晚的发现,抓住机会询问道:“对了刘奶奶,你有没有听到过一首歌?”他回忆着晚上在走道中听到的歌谣,尝试朗诵:“开头好像是: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哦哦,这首儿歌啊。”刘珊珊笑了起来,“那是当时课间操的退场音乐,后来换了音乐,不过我还经常教他们,老是成为班歌。”听到她的回应,吴冬临陷入思索。当天晚上她唱的就是这首,或许真和闹鬼有联系,但昨天唯一算得上异常的只有灯无缘无故关闭和感知受限的状态。看完一本相册后,刘珊珊又拿了另一份打开,吴冬临正好接过她放下的相册,凭着刚才所见翻到中央,找到了对应的照片。照片看上去差不多是90到00年间,照片受限于时代而画质略模糊,但学生胸口佩戴的深蓝小牌子还是极为清晰。不止一张照片,三分之一相册中的学生合照都带着深蓝铭牌,似乎就是某种时代的象征。再想也想不出什么,他们陪着刘珊珊一直坐到下午两点,看完了拿出的所有相片,吴冬临把他们收好,放回柜子的原位后,他们才与刘奶奶告别。“明天再见。”青茉灵和昨天一样恋恋不舍地再次告别后,他们才离开房间。房门被她缓缓合上,再门彻底关闭后,吴冬临左右观察,注意走廊里没其他人,这才开口向她示意道:“我能单独跟你说些东西吗?”“那我继续照顾楼下的爷爷奶奶喽!待会儿见!”倪彤突然开口,在他作出反应前就瞬间飞奔下楼梯。似曾相识的行为,她昨天什么时候好像做过。吴冬临安静等她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再次确认两边无人后,才看向青茉灵:“你到底对她做过什么心理暗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