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昏暗的小巷中,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李善喘着粗气,立于巷口,嘴角抑不住地上扬。学艺三年,终有所成。他丢下一块染血的板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巷口边捡起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书包,朝巷子右侧离去。李善要去见他的挚友,他的授业恩师,见那位改变了他命运的人。沿着巷子走了大约三里,李善走到了一栋残破的瓦屋前。“梁伟东!”他拍了拍门,语气抑制不住地得意:“我赢了!”吱呀——略显破旧的大门被拍开,一个穿着灰蓝长袍的身影出现在李善面前。“牛逼。”那人言简意骇,给出了相当中肯的评价。“呃,你脸色好差。”李善打量着梁伟东的状态,有些犹豫地说道:“真的不用我帮你叫医生?”“医生要是能治好我的病,我早就去医院了!”梁伟东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善的肩膀:“进来喝茶。”李善有些拘谨地走进了梁伟东的家。除了近身格斗的技巧外,在学业上,梁伟东还指点过他不少专业知识——关于医学方面。血肉领域是属于医生的领域,是生物领域文明推衍到了极致的文明领域。而梁伟东的脑子里关于医学的知识仿佛深渊般深邃,深不见底。“准备上高中了吧?大考有信心吗?”梁伟东一边给李善倒茶,一边笑吟吟地问道。“不知道。”李善摇了摇头:“如果大考没能拿到基因药剂,我打算加入领域守卫混功绩。”“你是老子亲手调教出来的,连个大考都应付不了?”梁伟东把李善面前的茶杯一收,板起脸说道:“那这茶你别喝了。”“别介,开个玩笑,你堂堂穿越者连玩笑都开不起啊?”李善堆起笑脸,硬生生把茶杯从梁伟东手上抢了回去。梁伟东是一名穿越者。具体什么是穿越者,李善不知道,只知道梁伟东确实有些不可思议的能耐。当然,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梁伟东快死了。按梁伟东的说法,是因为灵魂与世界不契合,所以寄宿的身体出现了衰败的症状,且无法逆转。“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梁伟东笑骂了一句,也没多在意,将茶水倒进了李善的杯子里。倒完茶,梁伟东坐回原位,一边吹了吹茶叶,一边悠悠地对李善说道:“上了高中,你最好低调点,没有人会再罩着你了,你要学会忍气吞声,秋后算账,就像刚才一样。”“我不。”李善拒绝得不假思索,毫不犹豫。“……李善,你这个脾气得收一收,我以前跟你讲的那些话本故事都是虚构的,你清醒一点。”“可是我信了。”李善望着梁伟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正义必胜,这是你亲手为我竖立的人生信条,也是我将用一生贯彻的理想。”“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懂个屁的正义!”梁伟东乐了,一巴掌扇在李善的脑门上:“以前那是有我罩着你,现在呢?你啥也不是。”“……”李善低下头去,望着冒出白气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能忍就忍吧,那些小家族的公子哥像牛皮糖一样,对付起来很麻烦的,等你隐忍三年,再在大考上一鸣惊人不好吗?”“……我不。”李善低着头,小声反驳。“妈的,你个傻逼!”梁伟东叹了口气,想了想,突然朝李善伸手说道:“把你脖子上那个吊坠拿给我。”“吊坠?”李善愣了一下,随后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坠解了下来。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石工艺品,玉肉污浊不堪。“这是你爸给你留的……嗯,东西,对吧?”梁伟东把吊坠晃了晃,朝李善笑道。“遗物。”李善点了点头。“你大概不相信,这其实是一个好东西,很贵重的东西。你爸的身份不简单。”梁伟东将吊坠一收,笑着说道:“我的病大概没几天啦,兄弟一场,临走我得送你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这东西交给我保管,后天你过来取,”“好。”“你看,你爸临死前给你留遗物,我临死前也给你留遗物,所以……”“妈!”“滚!”梁伟东气得踢了李善一脚。“哎,好嘞!”“等等!”梁伟东一把将忍笑起身的李善拉住:“我还有件礼物送你。”“啥?”“自古以来,主角都要有金手指,我大概是当不成主角啦,干脆把金手指送你。”梁伟东语气严肃地说道。“什么叫‘金手指’?”“你不用管,拿着!”梁伟东将一枚黑色的戒指放到了李善手中:“天上地下,仅此一件,和灵魂绑定的宝物。”“哪来的?”“……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花十块钱在地摊买的。”“好家伙,主角的金手指就值十块钱?”李善一脸震惊。“嘿,在别人手里值十块,在你我手里千金不换!”“……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我?”“少废话!戴好就完事了!”梁伟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嘞,我先回家去了,回太晚我怕我妈担心。”“……嗯。”——————李善离开后,梁伟东望着吊坠望了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将吊坠收了起来,整了整衣装,锁好了房门,离开了家。他朝着城外一步一步地走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随后伸指朝家的方向轻轻一勾——一道灵巧的金光从那栋破旧的瓦房飞了出来,在他身周盘旋了几圈,落到了他手中。是一把巴掌大小的、黑漆漆的剑。——————从梁伟东家里离开,李善绕过两条巷子,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子出现在李善面前。这栋楼大门门上挂着一张亮闪闪的招牌——建文花店。花店位于“富人区”与“平民区”的交界处,交通便利,绕过两排楼就是步行街,借地理位置之便,生意还算过得去。唯一的缺点就是花店的门口杵着一棵十几层楼高的老榕树,导致花店的采光不太好。在老榕树的阴影下,依稀能看到一道柔弱的身影穿梭于花卉之间,正一盆一盆地将花搬回花店,从花卉的数量上看,此时已基本到了收工阶段,搬完剩下的几盆花卉就可大功告成。“妈!不是说等我放学回来再一起搬花吗?”李善上前几步,接过了刘文手中的花盆。刘文是李善的母亲,一手将李善带大,性格温柔,擅长养花。“你还好意思说,回来得这么晚,给你做好的菜都凉了!”刘文没好气地给李善敲了个爆栗,又抱起一个花盆跟着李善搬进了屋里。没过一会儿,屋外的花卉便悉数搬回了室内。“洗个手吃饭吧,对了,别忘了给你爸上香。”李善依言洗手,随后从神台柜子取出了三支香点燃,插在香炉上,对一张空白照片拜了拜。照片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照片一角写着一行小字:“爱人李建锰”。在李善出生的那一年,李建锰就去世了,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来。当然,相机是“机械领域”的文明造物,血肉领域很少见,就算有“照相馆”,也是富人专属的东西,凭李家当时的经济状况也照不起相。不同领域的文明造物价格都远超正常价位,就像血肉领域的“宠物”,其他领域的平民也消费不起。“小扇子,过来吃饭!”厨房又响起刘文的声音,听到母亲召唤,李善嘴角抽了抽,离开了神台。“小扇子”是李善的小名,从小就叫惯了的。不过自从上了初中,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出于“拉近同学关系”的目的,李善自爆小名引起哄堂大笑后,李善就对这个小名有了些抵触。“妈,以后能别叫我小扇子吗?”到了饭桌上,李善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为什么,小扇子不好听吗?”刘文夹了一块肉进了李善碗里。“我已经十五岁了!”李善回敬了一块肉放到刘文的碗里:“小扇子这个名字要么是小孩用的,要么是女孩用的,现在用这个名字……不合适!”“原来小扇子长大了呀!”刘文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就只是笑眯眯地盯着李善看。“我……”在刘文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李善屈辱地败下阵来:“我放学去找朋友玩了。”“男的女的?”“男的,就是那个梁伟东,你听说过的。”“……哦。”刘文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失望。“我从上初中开始其实就一直在跟他学格斗。”李善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刘文的脸色,补充道:“如果我‘大考’考过了,难免要去大城市的,学点格斗技巧防身。”“那是好事呀,之前怎么没见你提起过?”刘文眼睛一亮,伸手捏了捏李善的肩膀,欣赏地说道:“难怪这段时间见你结实了不少,有时候衣服还脏兮兮的。”我哪敢跟您提……李善心中苦笑,表面却笑嘻嘻的:“他人很好的,以前帮我教训过欺负我的混混,还教我做人的道理。”“啊,那你怎么不请他过来吃顿饭?”“他生病了,不方便出门。”李善接口道:“他病得很重,走几步路都喘气,而且救不了,眼看着没几天了。”“那你抽空多陪陪他,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的。”刘文端起一盘豆角炒肉,一股脑倒进了李善碗里:“你练格斗身体消耗大,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妈,你这是把我当猪喂啊?”李善望着高高叠起的肉山,眼角一抽。“怎么会吃不完呢?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胃口可好了,你得学学他!”刘文理直气壮地驳回了抗议,随后十分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明天就要上高中了吧?我这段时间都忘了问,你的入学考考得怎么样?”“还行吧……就是可惜没能拿到第一。”李善有些惋惜地说道:“第一名被一个女的抢了,我就错了一道选择题。”“哎呀,已经很不错了,加油别灰心,就算拿不到第一,进不去大医院,去小医院也可以的嘛!”刘文的心情似乎不错:“我决定了!为了奖励我的小扇子考得好成绩,我要再多做几道菜给小扇子加餐!”她仿佛恶魔般勾起了嘴角:“全——部——都——要——吃——完!”“不要啊妈!!!”李善的眼神渐渐变得惊恐和绝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