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州,武经十三州之一,本为一方净土,奈何贼人入了桃花源,宛若羊入虎口,虽好善习武切磋,可拳脚秘籍哪里见过诡秘技法,纵使四拳难敌双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处所见不沾罪孽,无处所视不甚悲痛。武经内好修行习武,谋略诡计,能否活下来全凭一技之长。此州愈加好武,走向极端者更是十三州中最猖獗,最为庞大的一众。而这残害之事,灭门惨案,虽然不可尽数,但也件件骇人听闻,令人毛骨悚然。芦苇州北部是最为穷凶极恶的邪修聚集之地,因派系不同,分为血裟门和独剑盟,两方数次争斗,死伤惨重,于是便书写和议,将争端是非,利益界限划分详细,此后双方各据一地,互不侵犯。至于南部待宰羔羊,血裟门与独剑盟从不将其重视,如同牲口似的放养,只有门中需要新鲜血液或修炼资源时,才会派人南下收罗。邪性入骨,难以改道。血裟门门主道千尘,自封修行断绝经脉在僧门乞求,伪装奇技令当时净土中僧家皆生怜悯之心,却难预料好意收留的无根种,一夜间被里应外合,屠尽僧寺,不留半个活口。掳幼劫妇,火光漫天,人们逃亡各处,却都难逃成为腐肉残肢的命运。接着便是挑选出资质尚佳的幼儿,以血珠子为把柄,控制着他们作为新的弟子培养。自那之后,杀戮就伴随他们一生。“剑招破绽百出,数月时间让你在这样的洞天福地中修行竟毫无长进,看来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当任少门主了,道戏言,就此作罢,你自己找个地方自焚吧。”朱红拐杖猛地一敲地面,那穿着黯淡赤色披风的家伙化为一摊血水便消失不见。“可恶!”道戏言浑身剑孔,每一处伤口都淌着阴冷的血。他的面色极其苍白,如同瞬间被吸尽精气的干尸,四肢瘦削冰凉,唯存磐石意志让他尚且活着。“该死的东西!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扯着嘶哑不堪的喉咙,他恶狠狠的一遍又一遍咒骂。此处是芦苇州北部存在的数百个洞天福地之一,但同时也是这些福地之中最为贫瘠的地方,所有的灵气皆涌入一泉之中,导致平时修行的过程之中不仅吸收不了天地灵气作为补充,稍有不注意还会被吸走大量灵气积累,导致修行大幅退后,甚至走火入魔。对他来说,数月的挥剑不过短短一瞬,他自知此地修行无益,却毫无破局的方法,每次想尝试探索泉水之物,但又心存侥幸,他赌,他的少门主之位,不至于落至死地。但是他赌输了,他已经一无所有,如果有一条希望之路,那便是这口泉水!“老东西几百年的修炼,我打不过,你这泉水,也算受过我这么多月的灵气滋润,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里面到底有何物,能将我这洞天的灵气全部吸收!”拖着干瘪的躯体,道戏言一头栽了进去。“这灵泉!”道戏言心中惊叹,并非水中灵气浓郁化液,恰恰相反,清泉中的水毫无灵气波动。底部似乎无穷无尽,沉浸许久,并无任何动静。“我不信,这底下一定藏着绝世神兵!”道戏言用尽最后气力加快速度,清水中浑浊的眼神散发着贪婪的欲望,他知晓此处必将会有独属于他的绝世机缘!越往深处,灵泉所给予的压迫与黑暗就越沉浑,这刺骨拨筋的寒气无时不刻侵蚀着残破不堪的身体。道戏言所展示的贪婪越加可怖,以往翩翩少年却露出极端的狂笑。他全然不顾自己即将崩碎瓦解,径直朝着眼前之物冲击——他赌对了!“哈哈哈哈哈!我看谁还能阻止我!”那是一把无华的黑剑,斜插在泥土之中,所有的灵气汇流到此便消失不见,道戏言大喜过望,他伸手就向着剑柄握去。“砰!”仿若镜面碎裂般,空间在那一刻骤然扭曲。道道刺眼白光夺他耳目,眼前光景如同潮水般退去。…………“快逃,去寻仙师!去修行!为我们报仇!”“言哥……”“小言……”他恍惚中似乎看见那些离他远去的族人,朋友,那些奉承的,平凡的,熟悉的,一切的一切倏然归于火海,那火舌即刻吞噬所有记忆碎片。意识伴随剧烈的疼痛回归,目之所及,末日的光景让他瘫倒在地,满天流星坠下,大地传出恐怖的崩响,熔岩化为天火,皆化为灰烬,他看见一尊庞然巨兽,数百米高的怪物,形似龟,壳的尾部却窜出一条巨蟒来,二者朝天嘶吼,那玄龟踏向悬空的耀日,周身迸发出阴暗冰冷的黑气四散而去。戏言看见那黑气卷着无数沙石向他袭来,但他已经没有余力站起来了。“咦?”他身旁那无名地突然探出一道白袖,将他掳进深邃虚空。那速度仿若穿越了某种轨道,道戏言还想睁开眼,却难以禁受这种魂魄与肉体相离感片刻,转瞬便再次晕厥。看此处虚无地,白衣老者看着少年,饶有兴趣的挠了挠头,令他好奇的一点就是竟然在这少年身上感受到相同的些许力量。“难道刚刚太用力了?”看着自己的手,又扫了一眼飘荡在虚空中的少年。“啧啧,气息紊乱,经脉皆断,魂魄将散,这人神仙都救不了!”白衣老者摩挲着自己的胡须,灰黑两笔翘胡,眼睛咕噜打转,似乎想到些主意。“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运气好,我石某手段可比神仙高明!”…………芦苇州北,十载平安,灯火通明,虽是恶鼠窟洞,却繁盛异常,以往尘事甚至不及如今十一。道青舟唏嘘不已,此前入魔道,修邪法,毁他半生道心,如今这样的安详平定,难以想象过往沾满血和肉的城墙与空无一人的巷道。作为道千尘诸多‘儿孙’之一,他的实力居于上游水平,道千尘也早早将他定为少主,可旧日仇恨却难以忘怀,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那些一切都化为道千尘的’血池’……而他却唯独活了下来,成了道千尘的弟子……“过往……不过一页薄纸吗?”那灯楼处正吟诗,把盏杯酒,享金琼玉液。那毒虫爬过街巷,消踪匿迹,再不能寻见。道青舟正打算回自己的洞天之地,今夜独自出行,于他而言不是件好事。“再有些日子便是最后决定首席之位了,什么狗屁首席!我隐忍十年,暗寻解珠之法,苦修至此,此事必要达成!”说罢,那可憎面目似乎正在眼前,如那日焰光冲天,道千尘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望着所谓的第一天才,冷冰冰的说出那句,“除此童外,不留活口。”脑海泡影幻灭,他的拳不觉握紧颤抖,脚下步伐不断加快。他不屑于血遁功法,尽管他知道在十三州中那也真的算是上乘功法之一,但他更加清楚血海深仇所带来的的痛苦,岂能以朝夕的握手而言和。弯月相伴,独只双影。“我这是……死了吗。”虚无缥缈,没有实处可踏,失重失衡,修为全空,无处可以观摩打量自己,道戏言甚至不知道死后的自己有没有容貌,摩挲自身的每一处肌肤,他不确定死亡会带来如此极端的孤独,他仅仅十三岁,年龄并无大碍,但经历尚浅却是无法避免。没有修为,他的血珠子也消失不见。纯粹的暗,没有任何光芒,平日所避而不及的炽热灼烧的光芒,此刻却是无比渴望,甚至死前也从没有这般愁虑。极致的静,没有任何声响。恐惧滋生,悄然蔓延。他止不住的颤抖,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旋转,空荡。一切仇恨似乎终结了,他没能尽力复仇。他恨自己的无能软弱,恨自己的天赋异禀。“若能……再来一场……”老夫手段……可比神仙高明……而此刻,在道戏言那处的洞天,正盘坐着两人,他们是二老的弟子,更确切的说,他们便是二老新的“容器”。“大哥,你说,这口灵泉下,真的会有我们逃出去的方法吗?”那呆头模样的弟子抠了抠鼻子,顺手搭了一把前面“大哥”的肩。“肯定会有的,我在师父的藏书阁待过一阵子,那本古籍上真真切切的标着各种可以收集天地灵气的灵物,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只要我现在下去一趟,把那宝物一拿,到时候去’隐秘地’交易,我问过了,那老东西的血珠子有奇人能解!到时候,我们就能够逃出去,你我二人寻个正道仙门,潜心修炼,怎么会愁报不了仇!”大哥回头望着他,闪亮明眸透出希望的光,他明白,二人蒙受的苦难即将结束了!可正当他想一跃而下的时候,这灵泉几乎是瞬间枯竭,裸露出深褐土壁。“这!这是什么情况!”大哥那充满期待的眼神转为惊愕,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师父告诉他此处已经归于他时,他也曾反复确认过!一阵错愕尚未缓过,那空处又撕开缝隙,随后一道人影落下,狠狠砸在地面上。这……“好疼!”“大哥他是谁啊?”“道戏言!”“道实?还有道虚?”在道戏言的洞天之中,三人正呆愣着看着对方,还是道戏言首先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哼!你们两个怕不是求那老家伙为你们清扫,真是好算计!”看着道虚站在灵泉旁,道戏言瞬间明白一切。为什么自己一个准少门主还会被杀,为什么本是支持他的二老会临阵倒戈。如今都有了答案!“你们两个软骨头!甘愿受人摆布的傀儡!我看你们早就忘记了血洗你们家族的仇恨!”愤恨之气如火苗纵燃,抽剑便要向前,虚空处传来幽幽声。“小子,不收拾,我可走了。”道虚正欲辩解,却被这声音所打断,道实早早躲在道虚身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之外的事情。道戏言也收起愤怒,他明白,大仇如业火,非一时可灭。两人实力本不敌道戏言,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但道戏言只是在角落寻着一颗寻常的玉石,只见他背着黑剑转身便踏进那虚空内。“前辈!”道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慌忙向前。“前辈!可否带我们二人离开此地!我们兄弟二人愿意为您做牛做马耗尽余生之力!”眼看裂缝即将消失,道虚更是急得跪下磕头。“还望前辈能赐予恩德!我们自知命运无门,卑贱形秽,但仍无时不刻寻求生机,虽苟延残喘于世,也绝不忘滔天仇恨,倘若前辈能施以援手,余生愿为您赴汤蹈火,做尽牛马之事,纵使粉身碎骨,魂消形散也绝无半点怨言!”说罢,便朝着虚空之中奋力磕头,鲜血尽流满面也浑然不管。“你有何意?”“徒儿不敢有意,但从师见。”虚空中,那道戏言正盘坐修行,周围宝光护体,阻挡着碎裂空间的崩力,而外界之声早已隔离,自是不能听见道虚的乞求之声。白衣老者也视若无睹,随手关闭了这最后通道。随后看着这宝光内的道戏言,大手一挥便让他了无踪迹。“小子,我可忙得很呐,接下来自己去逛逛吧,为师可就不留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