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死的?”“何时?”“我怎不知?!”“陛下呢?”“他作何反应?!”高肃连珠炮语般的接连发问,瞧他脸上神情,显然也是被震惊到了,这宫廷恶奴好端端的怎就死了呢?“死了就是死了呗?还能怎么死?”高延宗左顾右看,他彷如自来熟一般,翻找着兰陵王府马车上的暗格。好不容易找到几块糕点,便如获至宝,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高肃被他的反应给气笑了,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追问道:“问你话呐!”“那刘桃枝究竟怎么死的?!”高延宗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答道:“被人杀了呗!”“被人杀了?”高肃神情顿时一凛,他深邃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喜色:“莫不是陛下他痛改前非…”“啊呸!”不等高肃说完,高延宗便恨恨的呸了一口:“少在我面前提那倒胃口的混账!”高延宗正色道:“刘桃枝的死可跟高纬那小王八蛋一点关系都没有…”“咦,不对…”“应该还是有些关系的…”正凝神倾听的高肃,被他几句话都给绕糊涂了,一巴掌甩在他硕大的后脑勺上,怒道:“说清楚!不然今日四哥非拾掇你一顿不可!”高延宗捂着后脑勺,愣愣的看着发怒的高肃。记忆中这还是四哥头一回对他动手,以往无论自己再多胡闹,他总是一笑置之,没想到这厮生起气来,还挺恐怖的!简直跟那睡在棺材里的小王八蛋有一拼啊…“刘桃枝其实是被俨弟给杀了…”怕挨揍的高延宗,连忙把高俨的事与高肃讲了一遍。“你说俨弟还活着?!”高肃显然不信,他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青天白日的,你作哪门子妖?”“真的!”见他不信,高延宗就差发毒誓了:“你若是不信,自己去武安殿看看就知道了!”“对了,俨弟还问我为何四哥你不去祭拜他呢,你到时候若是去,记得带份手礼啊,不然…”听到这里,高肃忽然沉默了下来。不是他不想去,只是因为有诸多的不得已。齐国国力日渐式微,若是自己再得罪皇帝被褫夺兵权,那无论是对西贼还是南蛮,都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大善事。不过对于高俨死而复生这件神奇得不能再神奇的怪事,高肃确实是充满了好奇。他不断追问高延宗,想再多了解一些内幕,却被不耐烦的高延宗打断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那么想知道,那日怎不和我一起去武安殿吊唁??”高肃顿时神色尴尬不已。而高延宗则继续说道:“那日俨弟宰了刘桃枝,非得让我悄悄把尸体带出宫,然后一把火烧了…”高延宗说到此处,声音逐步压低:“这几日我偷偷打听过了,宫里好像对刘桃枝的死并不知情,都以为那恶奴私自出宫寻花问柳去了。”“加上这几日又出了个什么假太监的篓子,高纬那小王八蛋估计没功夫找刘桃枝…”“四哥啊,你说咱们要不要趁此机会把俨弟从宫里弄出来?”高肃被他的话着实吓了一跳,弄出来容易,可事后圆起来就难喽。毕竟入殡当日,礼官是要验看棺内尸身的,若是高俨的尸体不翼而飞,那可就不好办了。但高肃也未立即拒绝他的提议,而是反问高延宗道:“俨弟自己的意思呢?”听他发问,高延宗脑中不禁想起当日高俨说“杀一个刘桃枝如何能够”时脸上的神情。那表情分明是要大开杀戒的意思啊…“要杀的人还有很多啊…”坐在门廊上的高俨,望着外面的绵绵秋雨,喃喃的说了一句。坐在他身旁,与他一同欣赏这秋雨的翠微一时未恍神,下意识地问道:“王上想杀谁?”“尚书令高元海…大丞相高阿那肱…左仆射祖挺…”翠微被他口中一连串的名字吓了一跳,这些人无一不是朝中显赫之辈,出门自有仪仗相随,哪能轻易被人杀死?她怕高俨杀人不成,反遭毒手,急忙劝阻道:“王上不可啊,这些权贵可没那么好对付,王上不可孤身犯险啊!”高俨听罢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背,说了一句令翠微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并非只有他们才是权贵啊。”翠微不懂其意,但也知以高俨现在“死人”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主动暴露行径,免得再次引来杀身之祸。她想起当日安德王高延宗的建议,立即说道:“王上不如就听安德王殿下一回,先去晋阳,以图后势!”高俨摇了摇头,随口答道:“你不懂。”没想到这句话却是刺激到了翠微,她咬着下嘴唇,怔怔的看着目光远眺的高俨,蓦然开口道:“翠微只是一介奴仆,自然不懂王上心中抱负,方才所言也只是为王上心忧罢了,若王上不肯听从,奴也无甚法子。”高俨惊讶的回头瞅了她两下,这前几天还唯唯诺诺的小女官,现在已经敢于像个小媳妇似的与自己撒气了?嗯,这值得好好培养一下,毕竟古人上下尊卑观念极重。能一面记起自己的身份,一面对一位皇族冷嘲热讽,这一定是被我最近的行为方式所感染了。这样才有意思嘛,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不喜欢征服高山?可惜高俨不知道的是,事实上自他醒来那一刻,翠微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决定与他一条道走到黑,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为的就是报答他当年的恩情,以及那個无数次徘徊在她春梦中的威武身影。翠微还记得当日初听琅琊王暴毙时,心中是如何的悲痛。所以她才自请来这武安殿负责洒扫守灵。那几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趴在高俨冰冷的棺椁上失声痛哭。所以她固执的认为是自己感动了上苍,这才让高俨死而复生,又怎么愿意见他再次陷入险境?而对翠微没有丝毫记忆的高俨哪会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瞧见翠微抱着膝盖不吭声,朝她伸出一只手道:“等我杀了这些王八蛋,再纳你为妻可好?”可惜翠微似乎没听见他这番话,反是直勾勾的注视着远方宫墙露出的一抹绫罗华盖,脸色蓦地一变:“不好!斛律皇后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