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回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2 / 2)

却说这时候,贾琏又接受命令出差去了,还是平安州,也不知具体什么公事。就在这一日,平儿突然来回凤姐:“刚才有小丫头来回,说在二门里头,听见外头两个小厮说:‘这个新奶奶比咱们旧二奶奶还俊呢,脾气也好。’接着,不知是谁,好像是旺儿,就吆喝了那两个一句:‘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叫里头知道了,把你的舌头还割了呢。’我就忙来回奶奶。”

凤姐听了,又惊又怒,忙说:“快把旺儿叫来。”

那旺儿是个管家,不一会儿忙忙地来,请了安,在门口垂手侍立。凤姐说:“你过来一些。你二爷在外头弄了人,你知道不知道?”那旺儿打千儿回到:“奴才天天在二门上听差,如何能知道二爷外头的事呢。”凤姐冷笑说:“你自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你怎么拦着人呢。”旺儿听见这话,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走露了,料是瞒不过,便又跪下说:“奴才实在不知,刚才是兴儿和喜儿两个人在那里胡说,奴才吆喝了他们两句。其中深情底细奴才不知,不敢妄说。求奶奶问兴儿,他是长跟着二爷出门的。”

凤姐听了,下死劲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一起没良心的混帐王八崽子!都是一条藤的,以为我不知道呢。先去把兴儿那个王八崽子叫了来,你也不许走!”那旺儿只得连声答应,磕了个头爬起来,出去叫兴儿。

这兴儿正在二门外边跟值日的小厮玩呢,刚才是对那小厮讲这个,听见二奶奶叫,先吓了一跳,却也想不到是这事发作了,连忙跟着旺儿进来。旺儿先进去,回说:“兴儿来了。”凤姐厉声说:“叫他来!”那兴儿听见这个声音,早已没了主意,只得乍着胆子进来。凤姐一见,便说:“好小子啊!你和爷办的好事啊!你只实说吧!”兴儿一闻此言,又看见凤姐的气色,早吓得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

凤姐说:“论起这件事来,我也听说与你无干。但是你不早来告诉我,就是你的不是。要现在实说了,我还饶你;再有一个虚字,你先摸摸你腔子上有几个脑袋瓜子!”兴儿战战兢兢的朝上磕头说:“奶奶问的是什么事,奴才同爷办坏了?”凤姐听了,一腔火都发作起来,喝命:“打嘴巴!”旺儿过来就要打,凤姐骂到:“什么糊涂王八崽子!叫他自己打,用你打吗?一会儿你再自己打你那嘴巴子不迟呢。”那兴儿真个就自己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子。凤姐喝声“停下”,问到:“你二爷外头娶了什么新奶奶旧奶奶的事,你大概不知道啊。”

兴儿见说出这件事来,越发着了慌,连忙把帽子抓下来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碰得头山响,嘴里说到:“只求奶奶超生,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的谎。”凤姐说:“快说!”兴儿直蹶蹶的跪起来回道:“这事往前的奴才也不知道。就是这一天,东府里大老爷送了殡,俞禄往珍大爷庙里去领银子。二爷同着蓉哥儿到了东府里,道儿上二爷说起珍大奶奶那边的二位姨奶奶来,二爷夸她好,蓉哥儿哄着二爷,说把二姨奶奶说给二爷。”凤姐听到这里,使劲啐到:“呸,没脸的王八蛋!她是你那一门子的姨奶奶!”兴儿忙又磕头说:“奴才该死!”往上瞅着,不敢言语。凤姐说:“完了吗?怎么不说了?”兴儿方才又回道:“奶奶恕奴才,奴才才敢回。”凤姐啐道:“放你妈的屁,这还什么恕不恕了。你好生给我往下说,好多着呢。”(好好说比不好好说,对你好多了呢。)兴儿又回说:“二爷听见这话就喜欢了。后来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就弄真了。”凤姐微微冷笑说:“这个自然么,你可哪里知道呢!是了,说底下的罢!”兴儿回说:“后来就是蓉哥儿给二爷找了房子。”凤姐忙问到:“如今房子在哪里?”兴儿说:“就在府后头。”凤姐儿说:“哦。”回头瞅着平儿说:“咱们都是死人哪。你听听!”平儿也不敢作声。兴儿又回说:“珍大爷那边给了张家不知多少银子,那张家就不问这事了。”凤姐说:“这里头怎么又扯上什么张家李家咧呢?”兴儿说:“奶奶不知道,这二奶奶……”刚说到这里,又自己打了个嘴巴,把凤姐儿倒怄笑了。两边的丫头也都抿嘴儿笑。兴儿想了想,说道:“那珍大奶奶的妹子……”凤姐儿接着说:“怎么样?快说呀。”兴儿说:“那珍大奶奶的妹子(不说那二奶奶了)原来从小儿有人家的,姓张,叫什么张华,如今穷的只好讨饭。珍大爷许了他银子,他就退了亲了。”凤姐儿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儿,回头便望丫头们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小王八崽子,刚才他还说不知道呢!”

兴儿又回说:“后来二爷才叫人装修了房子,娶过来了。”凤姐说:“打那里娶过来的?”兴儿回说:“就从东府抬过来的。”凤姐又问:“没人送亲么?”兴儿道:“就是蓉哥儿。还有几个丫头老婆子们,没别人。”凤姐道:“你大奶奶(尤氏)没来吗?”兴儿道:“过了两天,大奶奶才拿了些东西来瞧的。”凤姐儿笑了一笑,回头向平儿说:“怪道那两天二爷称赞大奶奶不离嘴呢。”掉过脸来又问兴儿:“谁服侍呢?自然是你了。”兴儿赶着碰头不言语。

凤姐又问:“前头那些日子说给那府里办事,想来办的的就是这个了。”兴儿回说:“也有办事的时候(帮着料理丧事),也有去新房子里的时候。”凤姐又问:“她和谁住着呢。”兴儿说:“她母亲和她妹子。前几日她妹子自己抹了脖子了。”凤姐说:“这又为什么?”兴儿便将柳湘莲的事说了一遍。凤姐道:“这个人还算造化高,省了当那出名儿的王八。”因又问道:“没了别的事了么?”兴儿道:“别的事奴才不知道,奴才刚才说的字字是实话,一字虚假,奶奶问出来只管打死奴才,奴才也无怨的。”

凤姐低了一回头,便又指着兴儿说道:“你这个猴儿崽子就该打死。这有什么瞒着我的?你想着瞒了我,就在你那糊涂爷跟前讨了好儿了,你新奶奶好疼你。我不看你刚才还有点怕惧儿,不敢撒谎,我把你的腿不给你砸折了呢。”说着喝声“起去。”兴儿磕了个头,才爬起来,退到外间门口,不敢就走。凤姐道:“过来,我还有话呢。”兴儿赶忙垂手敬听。凤姐说:“你忙什么,新奶奶等着赏你什么呢?”兴儿也不敢抬头。凤姐道:“你从今日不许过去。我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到。迟一步儿,你试试!出去罢。”

兴儿连忙答应几个“是”,退出门去。凤姐又叫说:“兴儿!”兴儿赶忙答应进来。凤姐说:“快出去告诉你二爷去,是不是啊?”兴儿回道:“奴才不敢。”凤姐说:“你出去提一个字儿,提防你的皮!”兴儿连忙答应着才出去了。凤姐又叫:“旺儿呢?”旺儿连忙答应着过来。凤姐把眼直瞪瞪的瞅了三句话的工夫,才说道:“好旺儿,很好,去罢!外头有人提一个字儿,全在你身上。”旺儿答应着也出去了。

凤姐便转头对平儿说:“你都听见了?这才好呢。”平儿也不敢答言,只好陪笑儿。凤姐越想越气,歪在枕上只是出神,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叫:“平儿来。”平儿连忙答应过来。凤姐说:“这件事也不用等你二爷回来了。我想倒该这么办才好。”未知凤姐如何的办,且听下回分解。<!--over--><div id=center_tip><!--20221004094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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