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公房之中,灯火同样明亮。吴源勃摸着胡须,表情阴冷。“董大人,通判负责城中治安,今日连出两案,你说我们能不能趁此机会给那陈禄修找点麻烦,将其贬官调走?”董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不置可否。吴源勃的心思,董必是明白的。知州和通判撕破了脸,上报到朝廷那边,肯定是要走一个。正常来说,朝廷方面的斟酌会以谁对谁错为准绳。但若是两者都无错,只是意气之争,那往往就会调走通判。通判毕竟只是副官。但也有一种情况会例外,那就是——人脉。董必开口道:“老夫听说,陈通判已经将那石坚下狱了。”吴源勃嘿嘿一笑,道:“那石坚估计是看到别人撕了他的头名榜单,一时盛怒而打人。”“也别说是他了,若是本官获得乡试第一名,谁撕了本官的榜单,本官直接打死这个人的心都有。”“只是谁让那石坚这么倒霉,真的打死人了呢?”董必微微一笑,道:“那知州大人意下如何?”吴源勃摇头晃脑,道:“自然是要将这石坚直接从州学之中除名,不得录用了。”石坚跟随衙役,来到了大牢之中。一股潮湿发霉,又带着诸多臭气的味道迎面而来。过道上,几盏油灯有气无力的燃烧着,火苗昏暗。地面上湿哒哒的,走路都要小心翼翼。“进去吧。”衙役打开了其中一座牢房的大门。石坚走进去,牢房之中已有几人,抬头打量石坚。“唉,又来一个。”“这么晚都被抓到了?”砰的一声,牢房大门被衙役重重关上。石坚借着外面微弱的灯火,在牢房的一处角落坐了下来。一个家伙挪动着身躯,来到石坚旁边坐下。“兄台,你也太倒霉了,都躲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被抓到了?”石坚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对方,我和你很熟吗?“是啊,确实有点倒霉。”对方又道:“你说,这一次的入学考试,是不是舞弊?”“延迟张榜这么多天,而且好多旧党的士子都没上榜。”石坚想了想,道:“当今乃是新党执政,若是在文章之中透露出倾向旧党,恐怕是会被考官有所抉择。”该人闻言顿时大怒。“你这话便是不对。咱们读书人,当有理想有抱负,要有言论自由!”“这知州和学正,故意打压咱们的言论自由,理当被罢黜!”石坚震惊的看着对方,片刻后道:“兄台高姓大名?”“在下秦席房,字自由。兄台呢?”石坚拱了拱手。“在下石坚,字帅哥。”这个名字报出来,牢房中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秦席房笑道:“帅哥兄,我看你似乎也是倾向于旧党?”石坚想了想,稍微挪了一下屁股,离秦席房远了一些。“我师确实被人认为乃是旧党中人,但我本人倒是无甚党派之见,只想要为朝廷效力。”秦席房顿时大为不满。“帅哥兄,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可听闻新党之言?一日旧党,终生旧贼。”“你想要和咱们旧党脱离关系,有你恩师在,那是一辈子也别想的了。”“我说,咱们应该联合起来,发扬大宋言论自由的精神,摧毁这些新党党徒!”“将来等我秦席房上台成为大宋宰相时,便是大宋正本清源,开言论自由之风的时候!”石坚默然片刻,开口道:“这一次入学考试,秦兄成绩如何?”秦席房闻言,表情顿时一暗,有些不好意思。“名落孙山。以我之见,其实我乃头名之才,只是那阅卷官,秉承党派之见,实在不识货!”“就以第一题为例,我觉得大宋应该和交趾商量,所有渔民自由捕鱼,也可自由在大宋或交趾港口之中卖鱼。”“如此一来,这自由贸易不就成了?”“大宋的商人可以前往各地自由贸易,各地的商人也可以来往大宋自由贸易,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嘛。”石坚想了想,道:“交趾如今乃是大宋承认的藩属国,不属中原华夏之地。既然是两国,这贸易就不能如此随意吧?”秦席房闻言连连摇头,正色道:“石兄此言差矣,自由高于国家!渔民有打鱼的自由,商人有贸易的自由,国家怎能因为些许税收,就阻止渔民们的自由贸易呢?”“人生而自由,本该不受这什么狗屁国家之分的束缚!”石坚有些惊讶的看着秦席房。“想不到秦兄竟然如此的喜爱自由。话说,秦兄家里是做什么的?”秦席房嘿嘿一笑。“秦家乃崖州军治下最大的渔民家族,家父正是族长。”“石兄,你觉得我这番自由之论,能否打动官家和诸位大人,让我将来出任宰相呢?”石坚打了一个哈欠,道:“秦兄很有想法,将来继续努力吧。至于能否打动官家和诸位大人,我一个小小士子,又如何能做出判断呢?”秦席房闻言不由摇头,正色道:“石兄何必小看了自己?试看将来的世界,必然是自由的世界!自由贸易,自由捕鱼,自由航行……石兄,石兄?”石坚靠在墙壁上,不知何时已经入睡。秦席房耸了耸肩膀。“真奇怪,怎么每次和别人聊这个,他们总是睡着呢?”“唉,看来自由这个话题,终究是过于曲高和寡了一些。”“这些被家国羁绊的人,终究不明白自由的可贵!”“唉,只可惜这一次的行动是失败了,也不知道下一次究竟能否成功。”“什么行动?”石坚的声音突然在秦席房的耳边响起,把秦席房吓了一跳。“石兄,你不是睡了吗?”秦席房疑惑开口。石坚看着秦席房,又问了一句。“什么行动?”秦席房愣了一下,道:“就是这一次游行、冲击州衙、抗议舞弊的行动啊。”“石兄你该不会以为,只需要三五好友,就能冲破那些衙役的防线吧?”“为了自由,我们可是做了非常周密的计划呢。”说着,秦席房抬起头,露出自得表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