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讨债人(1 / 1)

三更夜归人 晴茶旧事 2031 字 2023-03-02

(晌午,日高照。这种时候,街巷上总是有三三两两聚堆吃饭的人,当然,几口小酒也必不可少。可此时的酒馆,却格外冷清。冷清,并不是因为这里酒菜不好,而是因为里面进来的两个人。缠着臂腕粗的铁链子腰带,握着三尺长的小牛皮鞭子,栓在腰间牛皮刀鞘里的银钩小刀,这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束。可这样的装束,放眼整个永安巷,甚至整个江陵,只有一种人才会有。讨债的人。讨债的人,不管走到哪都带着一股戾气,让欠债的人闻风而逃。所以,这里早已没有了别的人。“一两银子一壶?你他娘的这是卖酒呢还是抢钱呢?”其中一个糙脸大个子猛的一拍柜台,而那半寐半醒的谢乌有仍旧躺在椅子上,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他懒懒地指着柜台前挂着的木牌子,“这是胡姬千里运来的波斯葡萄酒,自然是要贵些,便宜的也有,炮打灯,只要三文钱就有一大碗。”“这他娘的炮打灯是个什么鬼东西?”“味儿冲,劲儿猛,一口闷下肚,舌尖儿肝肠全都烧的像是过年时放的炮仗。”谢乌有说着,已从柜台中取出了两坛,看了他们一眼,“是爷们儿喝的酒。”“这种酒往往粗劣得很,也是人喝的?”“别家的酒,行业规矩,我也不方便说道。反正,会喝酒的,一喝就能知道好坏,不会喝的,喝了也白喝,你管它好坏。”两人对视了一眼,“好,今儿个就赏脸尝尝你这炮打灯,老子的舌头可是和酒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要是让老子尝出来兑了一滴水,你这店就甭想从永安巷混下去了!”“得嘞,客官您请好~”应付这种事,一般都是张子虚的活,谢乌有通常只管躺在柜台旁,最后等着收钱就成了。可在一个人的面前,像他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会抢活干的。“下酒的菜呢?”“菜?”谢乌有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这两个人,所有来这里喝酒的人都知道,这里的下酒菜只有酱牛肉一种,也从来没有人多嘴问过。不过,这两个人倒是的确面生得很。“有酒没菜,这他娘的谁喝得下去?”“喝酒就是喝酒,吃菜就是吃菜……”谢乌有刚想再辩驳些什么,看到角落里那道瞥了他一眼的目光,他又立马赔上了笑脸,“小店有足斤的酱牛肉块,有薄如纸的酱牛肉片,还有一勺一大口的酱牛肉丁,您想让咱们剁成牛肉酱都成,客官想要哪一种?”“这他娘的说来说去,还是只有酱牛肉一种?”“诶,是的是的,客官真是聪明绝顶,绝顶聪明。”“那就先来二十斤牛肉,要整块的,你小子要是敢切得跟那边娘们碗里的牛肉片一样薄糊弄事儿,休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认人!”谢乌有脸上陪着笑,心里却犯着嘀咕,来到这个酒馆,只肯喝三文钱一碗炮打灯的人,却一口气点了二十斤的牛肉,这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可只要他们在,就不会有其他客人再敢进这个门,这生意不做也得做。不过很快,谢乌有就不觉得奇怪了。别说二十斤,就算是二斤的酱牛肉让他一个人吃,他也吃不下去。可这两个人却像是饿了十年八载,没几口盘子就已经交了底。谢乌有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走过来,又满目迟疑地看着他们走过去。他脸上的笑意还僵在那里,只轻轻唤了一声,“客官,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大个子看着小个子,小个子瞅着大个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刀还在,没落下。“不知小店这酒菜可还合口?”“肉太实,欠点味儿,炖得太烂,嚼起来没劲儿,酒太干,刺啦烧喉,不咋地,不咋地。”谢乌有已经很勉强地压着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是,小店才开不久,尚有诸多不足,还请日后多多关照才是。”“关照嘛,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意思意思。”糙脸大个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搓了搓右手的三根手指。谢乌有也学着他的样子,搓了搓自己的三根手指,“意思意思,麻烦两位还是先把账给结了。”“账?先挂着。”谢乌有看了看角落里的人,这个人还在一如既往慢腾腾的吃着牛肉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他却已经会意。“不好意思几位,小本买卖,恕不赊账。”“认得这是什么不?”白脸小个子将腰间的东西拔出来,蹭的一下插到了柜台上。谢乌有的脸色顿时吓得铁青,眉头紧锁眼巴巴地望着,“这……这……这……”“知道怕了?这也难怪,所有人看到这个,都应该怕的。”谢乌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掌柜的最喜欢的紫檀木雕柜,你……你他娘的砍我也不要砍桌子啊……”“你说什么?”“没,没什么,刀,这是刀。”“这叫银钩小刀。”银钩小刀,顾名思义,双头利刃,中间柄部以羚羊角雕琢而成。一头精铁淬银的弯钩,勾住了什么,什么就会分离,是谓银钩。一头精铁混金的弯匕,刀锋尖锐,削铁如泥,是谓小刀。“是是是,银钩小刀。”谢乌有也不住地点着头,确实他的话多有疏漏之处。“知道老子是做什么的不?”“知道,知道,千金赌坊黄掌柜手下的讨债人嘛。”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讨债人,所以这天底下,赌债才是最万万欠不得的。“现在要叫黄大人了!”糙脸大个子边说着,边拱拳向天示意。谢乌有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拳,“是是是,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知道就好,从来只有爷几个拿别人的孝敬钱,还没见过敢找爷要钱的主儿。”“那您今儿个可算是开眼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子虚,死长虫,出来!快滚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后厨中钻出来一个红色的身影,肩上还是搭着那样一条洁白如雪的抹布,脸上还是挂着那样热情诚恳的笑容。“这几位爷,想要挂账。”谢乌有说完,已经又慢腾腾地躺回了椅子上。他知道只要张子虚出来,就基本上没有他什么事了。“真的?”张子虚将信将疑地问着,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了,有些不敢相信。可他看到桌子上那把银钩小刀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明白了。“真的。”“太好了!”“好?”“当然好啊,我已经好久没有机会活动一下筋骨了。来者是客,都是我爸爸,可若是想赊账,我是他祖宗!”张子虚活动了一下手腕,满脸堆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生面孔,“掌柜的说了,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再打。总得有人让他们知道,这世上不光是赌债欠不得,酒债也是万万欠不得的。”“那你下手轻点,随便震碎个什么心肝脾肺肾的就行了,面儿上可千万别挂了彩,不然让别人看到了,说三道四,对店里的名声不好。”“明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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