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未过,微风略燥,正是春夏交换之际。丰城,齐国九大城之一,作为境内最北边的城池,也是抵御北国的第一道防线。这天,一名守军正吹着口哨爬上城墙,习惯性地往边塞瞟了一眼。只见无数黑点从天边冒出来,汇聚成一条黑线,随着黑点越冒越多,黑线也越来越粗。粗壮的黑线停在丰城五里外,一半以上的黑点往东西横向拉开,组成了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防线,另一小半黑点则留在原地扎营。“嘎~”北城门“晄当”一声,在嘎吱作响中朝两侧打开。“嗒嗒嗒!”没有战马疾驰也没有士兵集结,只有松散急促的脚步声从门洞里传出。待命已久的上百位郎中浩浩荡荡地往五里外的军营疾步行去,后续还会有更多的郎中从齐国境内调运过来。......晋城,北城墙上。陈青峰跃上墙垛,皱眉俯视着墙角下那一大群怪物。他们全身青黑,面容恐怖。有的表皮腐烂,带有恶臭,牙齿变长变黑,锋利无比,一张快要扯到后腮的大嘴,向外呲着牙。有的脸上沾血,脸皮重度腐烂,脸型呈现扭曲状,几只白胖的蛆虫在脸上蠕动,只要是稍微用力的走动,脸皮夹杂着蛆虫就会窸窸窣窣的掉落。大军撤退前,师父介绍过,这些怪物叫丧尸,是被瘟疫感染后病变而来的。以前的瘟疫最多只会致死,但哪怕死上几十上百万人,也不会出现一个丧尸。但几年前,从其他大陆流传过来一个说法,如果发生大规模瘟疫,那么大概率会产生尸变,具体原因师父也不得而知。丧尸们用青黑锋利的指甲扣着冰冷坚硬的城墙,发出一阵阵揪心的摩擦声,试图破墙而入,却效果甚微。城门就没那么幸运了,即使外表包裹着一层黝黑的铁皮,但主体木质的门板根本抵挡不住丧尸锋利的指甲,在一阵阵渗人的摩擦声中,即将告破。城墙下的丧尸越聚越多,一股恶臭冲天而起,陈青峰不得不运起罡气抵御。“吼哧……”暗红色罡气散发出微弱血气,墙角下如蚂蚁般密集的丧尸抬起了一张张或血迹斑斑,或残破狰狞的脸。“咯咯咯……”他们终于发现城墙上的活人,发出一阵阵恐怖的低吼声。其中有几个丧尸身形一顿,全是眼白的眼珠子似翻转了一下,一道眼黑的轮廓若隐若现。他们转身朝同伴下手,扑向同伴的脑袋啃食起来!普通丧尸不管不顾,只是朝着破裂的城门涌去,他们渴望鲜血,眼里也只有鲜血。一名变异的丧尸正在啃食同伴的脑髓,突然抬起头,一道暗红色罡气从城墙上疾射而来,轰爆了他的脑袋。失去了脑袋的身体趴倒在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没有了脑袋的控制,几息之后终于不再动弹。一道道罡气从掌中发出,轰碎了一片片丧尸的脑袋,可丧尸的数量太多了,从四面八方不停地涌过来,根本杀不完。陈青峰拿起天狼枪,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噗嗤……咚!”他一脚一个踩碎两颗脑袋,双脚落地发出一声巨响。抬手发出一道罡气,收割了十几个丧尸的脑袋后,在密集的丧尸群中炸开。粗壮的罡气分裂成数道更细更小的罡气,从爆炸圈朝着四面八方疾射而出,再次收割了几百颗脑袋。丧尸群太密了,随便一击就倒下一大片,但无数的丧尸正源源不断地朝晋城赶来,有的穿着百姓服饰,有的佩戴头盔衣甲,都是北国的军民。陈青峰化作一台丧尸收割机,从丧尸群的南边杀到北边,再从北边杀到了东边,连续发出上百道罡气,使他的经脉胀痛无比。随着丧尸一片片倒下,无数煞气朝着陈青峰汇聚而来,融入道基中那道灰色气体!他毫无知觉,神色麻木地继续收割丧尸,直到四肢将要失去知觉,才重新跃上城墙。休息片刻,待丧尸群终于找到了楼梯,涌上城墙,他起身,从城墙上朝城内方向一跃而下。一路沿着屋顶翻腾跳跃,把丧尸群甩在身后,他爬山南城墙,以逸待劳。半个时辰后,胀痛感减轻为酸胀感,丧尸群也同时赶到。新一轮的屠杀开始!从白天杀到黑夜,陈青峰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丧尸。十万?还是二十万?感觉到神智出现恍惚,他停下杀戮,往城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城主府,坐落在晋城中央。城中大部分丧尸都被陈青峰带着兜兜转转,只有少部分或迷迷糊糊或变异成功的丧尸在四处晃荡,搜寻城中的任意血气。天色渐暗,十几个丧尸陆续走进城主府。他们四处走动,搜寻着各种具备血液的生物。“汪汪汪!”一条老狗被一个丧尸找到。略显宽大的衣物破烂不堪,掩盖不住丧尸的身形,他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没有半块血肉,只剩一具破烂的皮包骨。瞪着突出的眼睛,眼眶中尽是眼白,一张腐烂的嘴挂在满是污秽的脸上,似随时会掉落,头顶光秃秃的,头皮皱起像苍老的树皮。“嗬嗬……”他嘴里发出卡痰般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扑向老狗。“呃……”他的脑袋突然被拧转到身后,脖子以下的躯体脱离脑袋前冲几步,后继无力地扑倒在地。他意识消散前看到一个同伴,这个同伴外表和他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珠里出现了眼黑。陈青峰闯入城主府,恰巧看见那个丧尸手上提着个脑袋往嘴边凑去。丧尸听到声响,瞪着硕大的眼睛,转头朝陈青峰望去。四目相对,陈青峰面无表情,保持着原有速度朝府内奔去。他现在头皮酥麻,除非遭到攻击,否则不会再做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他想要休息。丧尸愣了愣,见陈青峰头也不回地离去,这才往狗扑去。变异后,虽然智慧还是不高,但他本能地觉得那人不好惹。陈青峰来到一处地窖,暴力地破开地面,把套嘴裹蹄的战马从地窖里面拉出来。“唏律律!”战马闷了一天,终于可以开口。陈青峰神色一松,翻身上马,抬手重重一拍。战马昂起头,翻动铁蹄朝府外跑去。……次日早晨,本该是旭日东升的时刻,天空却一片阴沉。南兴城,原本是北国最南边的城池,也是抵御齐军的第一道防线,却在去年就已经被齐国攻占。如今,驻守城池的上万齐军撤回了国内,只留下几个宗师守在城墙。城墙上,凌然、齐羽、张德、关阳,刘玄、赵忠、马化、苏千里等几位新晋的宗师级战将罗列成一排,神色凝重地望向北方。凌然堵在楼梯口,偶尔挥枪打爆一颗颗头颅。此时涌来南兴城的丧尸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三两只。“嗯?那是什么?”张德蹲在墙垛上,转头朝西北方向望去。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远处看不清晰的地方聚集着十几个丧尸,似在争抢什么东西。“一个人?孩子?”苏千里望向几人问道。“不知道……嗯?好像是!”齐羽回答。远处丧尸群中,一个两三岁的女娃突然被举到半空,四周顿时也举起了十几双腐烂的手,试图把女娃拉下来。可举起女娃的那个丧尸体型高大,丧尸们无法得逞。“呀啊!吼!”高大丧尸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吼声,似在恐吓,可四周的丧尸并不理睬,只是疯狂地扒拉着他。远处越来越多的丧尸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嘶吼着朝这边赶来。“呜呜呜!”半空中的女娃抹着眼泪哭泣起来!听到女娃的哭声,高大丧尸越发狂暴,他用脚踹,用头撞,用牙咬,艰难地从丧尸群中冲出来。此时的他,大半皮肉被撕扯下来,就连脑袋都被抓残扯破,正溢出脑浆。越来越多的丧尸再次把他堵住,他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可终究只是一个没有产生眼黑的普通丧尸,没办法带着女娃突破封锁。“呜呜呜!”女娃不可避免地被丧尸抓伤。在众多丧尸的拉扯之下,高大丧尸终是支撑不住,眼看着女娃就要被拉扯下来。就在此时,远处突然泛起一道红光,把几十个丧尸拦腰斩断。“吁!”陈青峰终于驾马赶到,翻身下马,开始补枪。地面上,剩下半截躯体的高大丧尸似神色惊慌,侧着身,一手护住女娃,一手抓向地面,带着女娃在地上艰难爬行。在被其他丧尸感染的刹那,他在自己的意识里留下了一道声音。带着孩子往南走!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带着女儿往南走,把她带到有人的地方,女儿才会有活着的希望。幸好他处在北国的西南端,一路上丧尸并不多。他拼命抑制本能,那是丧尸对鲜血不可阻挡的渴望,带着女儿,冲破了一道道封锁,终于见到了一座城池。陈青峰动作一顿,这丧尸是在保护女娃?女娃不再哭泣,安心地趴在爹爹怀里,神色安然。哪怕爹爹全身皮肤青黑,表皮腐烂,身上还传出一股恶臭,但这是爹爹呀!父亲一手怀抱不住女儿,在前进了几百米后,女儿脱落在地。陈青峰一路牵着战马跟在后面,见状俯身要去抱女娃。这一举动惊怒了父亲,父亲在地上拖着半截躯体,双手奋力地刨着地面,好不容易掉转身形,见有人要去“伤害”自己的女儿。他神色狰狞,嘴里发出阵阵可怖的低吼。他毕竟没有什么智慧,更多靠的是一种本能。陈青峰后退一步,手一抬,扫飞一个飞扑过来的丧尸。父亲爬过来,趴在女儿身边,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女儿似是听懂了父亲的话,起身爬到父亲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抱住父亲的脖子。父亲双手撑地,小心翼翼地抬起仅存的上半身,就这么慢慢地往南兴城爬去。陈青峰低着头,时不时地扫飞靠近的丧尸。父亲终于爬到了城门口,他抬起头,没有眼黑的瞳孔望着城墙上那些人。他们没有伤害自己和女儿,应该是好人吧!他想带着女儿往更南方走,但他的大半个脑袋已经被丧尸群抓破,脑浆不可遏制地顺着头皮流淌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爬不动了。他把手伸到背后,艰难地把女儿抱到身前。似喘着粗气,把女儿往城内的方向推了推,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女儿似乎听懂了,迈着小短腿往城内跑去,跑了一段路后,她回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父亲,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跟上来。她脆生生喊道:“爹爹......”“呃!呀!呃!”父亲抬起头,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道道低吼声。最后脸朝下,趴倒在尘埃之中。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跑进城里。父亲告诉她,让他一直往前走,等他种完田,晚上会回来找她的。女娃还小,根本不明白父亲这一趴代表了什么,也许在她的想法里,可能是认为父亲累了,要休息一会再去种田吧。陈青峰一语不发,默默地护着父女俩来到城门口。这简直是一个奇迹!最低等的丧尸根本不可能会有自己的意识,他们只有最低等的本能,一旦见到活物,就会疯狂地扑咬上去,吸尽对方的鲜血!这是本能,无法遏制!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一种东西比这种本能更为强大......城墙上,十个宗师战将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唔!”凌然转头看去,竟是失神之际,被背后一个爬上城墙的丧尸抓了下。她抬腿一踹,丧尸应声而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