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遭遇过火灾吗,知道烈火啃蚀身体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一种,叫人绝望的感觉。火焰烧灼着你的皮肤,它会先吸干你皮肤表层的水分,削弱你对外界的感知;尖叫,哭喊,奔逃,火海中,你不知道是谁撞倒了你,因为在你的感知中,他们距离你都十分遥远,你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形,眼前,耳畔的一切都是那般飘渺,虚幻,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也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酩酊大梦;你很安静,因为周围只剩下了你一个;世界也很安静,安静到,你甚至能够听到“火”的声音。呼呼,呼呼……此刻的感觉很奇妙,可它也仅限于此时,因为下一秒,你就能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它叫,痛不欲生。这种疼痛的降临,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脱水后的皮肤快速被烧焦,剥落,部分发生粘连,之后是肌肉组织滋滋滋分泌出油脂;你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身体被一层层剥下来的感觉,它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刻骨铭心,它会烧进你的心脏,在那里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并在此后的每个日日夜夜反复灼蚀你的精神……噢对,你没有以后了。它会夺走你的一切,财产,容貌,生命;但它同时还会唤醒你的记忆,那些快乐的,美好的全部涌上心头,由此激起你的欲望,活下去的欲望,逃生的欲望。于是你开始挣扎,开始咆哮开始拼尽全力的奔逃,你手臂前伸,迫切想抓住些什么,希冀着前方能站出来一位英雄,将自己从死神的手中夺走,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线拉回,然而,前方始终一片虚无,你到死,也是保持的这个动作。在面临死亡时,人体内潜藏最深的那股力量会释放出来,它或许无法改变什么,但它也可能为你带去一线的生机。火焰中,一缕缕神秘的黑色力量从安森体内钻出。它们好像拥有自己的意识,如潮水似的粘附在安森的皮肤之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膜。“赫赫……赫……”安森心里,不受控制地产生出“愤怒和杀戮”的情绪及欲望。黑色力量的一部分形成了安森皮肤的保护伞,一部分则向外侵蚀着火焰。神奇的现象发生了,安森周围的火焰竟在短短几秒钟内,变成了乌黑色,黑中带红!不仅如此,安森也在这时进入了一种可怕的状态:脸上的痛苦表情一下子沉入泥潭,被冰冷和危险取代,他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黑色,眼眶周围,爬满了大片狰狞的黑色血管状纹路。身缠黑火,手持黑熔岩之刃。此刻的安森,看起来就像一头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邪性十足。好在这种状态前前后后仅持续了几十秒钟,阁楼里,燎绕在安森身上的火焰便一点点熄灭。表情恍然若失,一丝不挂的安森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痛,手中的熔岩长刀眨眼间消失无踪。安森看向掌心,那里,多了一小块儿疤痕。他嘴巴动了动:“……”“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蹬蹬蹬的奔跑声传来,年迈的尼克跑了上来,却在见到孙子的瞬间,发出“你!”的一声尖叫,双腿一蹬,眼前一黑,晕死过去。安森表情有些浑噩。在自己的“意识体”被那尊巨物震散回到身体后,安森整个人都不好了:脑袋里天翻地覆,就像后脑勺被人用板砖狠狠地拍了一下,脑壳里剧烈嗡鸣,同时伴随有阵阵胀痛。低头扫了眼身体,没有把昏倒的爷爷扶起来,安森离开阁楼。先去楼下披件衣裳。换好衣服,来到盥洗室。铜黄色镜子前,安森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沉默。眼眶周围,黑色的辐射状血管纹路一点点向内收缩,消褪。瞳孔中的眼白也慢慢复原。安森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爷爷在见到自己后为什么会昏倒了——被自己吓的。哎,人老了真不经吓。样貌恢复如初,安森身体前倾,把整张脸贴近镜子,对着它拨弄起自己上下眼睑,仔细检查起来。然而,眼睑里面的结膜除了血丝少点儿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安森皱着眉毛,在心里直嘀咕:嘶,没什么问题啊,那我刚刚那副模样是怎么回事,我被污染了,我脏了?安森抱着臂膀,严肃表情中透着一丝审视意味的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安森见过被“惰性”污染的人,他刚刚的那副模样,与他第二次在安卡二小卫生室见到的哈雷非常相似。不过,相似仅仅是相似,他此前的状态与哈雷恰恰相反:没有失控,也没有陷入癫狂,他能够进行正常人的思考,并让身体遵照自己的意愿从而做出与之相对的反应……好吧,这样说可能有点儿歪曲事实,在刚进入那种状态的几十秒钟时间里,安森的情绪的确出现过短暂的失控:理智,冷静,暴怒,疯狂,以及过分膨胀的杀戮和破坏欲望,相互矛盾的情绪如同疆场上分属于不同阵营的士兵,在安森的脑子里互相碾轧,厮杀,征伐,搞得他差点疯掉,然而在整场战役进行到一个关键的节点时,士兵们却诡异的消失,像是被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瞬间从世界上抹除。然后?然后就没有了然后,一切归于平静。所以,我这到底算不算遭到了污染,难道真要去接受净化?安森思索着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心情更加糟糕了。秃了。自己从风华正茂的青年,眨眼间变成了谢顶!“净化”的念头暂时被抛到脑后,安森为自己锃亮的脑袋进行了小会儿的默哀。看来,回罗丹后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我都要与假发相依为命了……安森看向自己掌心的疤痕。熔岩刀消失了,在自己手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它去了哪儿?诡异又叫人费解的问题。回到阁楼,安森把昏迷的爷爷摇醒。“呃,呃!”尼克惊醒,在看到眼前的孙子后竟又是差点背过气去。“爷爷你怎么了!”安森做出非常焦急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刚刚你一上楼,就没有征兆的昏了过去!”尼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眼神飘忽,神色惶恐,“我……我刚才昏倒了,没有任何征兆的昏倒?”“是的!”安森重重点头,“爷爷,你没事吧?是不是工作太辛苦,把身体累垮了?要不要我去把马琳医生请过来?”马琳,是卡罗镇家喻户晓的医生,他与自己的夫人在镇上经营有一家诊所,到现在已经20多年了。“不,不,先让我缓会儿。”尼克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内心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嘶,我生病了?不应该啊……难道我刚刚做的是梦?那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呼吸渐趋于平稳,当尼克自以为已经成功消除了内心的疑虑后,他看向安森,看见了自己孙子光秃秃的脑袋。“!!”不对,不是梦,他在骗我,他在掩饰,他不是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