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别时(1 / 1)

(「前情提要:李拓由昏迷中惊醒,从徐寂阳手里接过青玉,总算松懈了悬吊的心;随后得知他与师傅长在一起,也对他坦白无法“开圆”的原因,更听他提了一嘴青花楼的事情。」…………所有的相遇终究会迎来离别。人生,仿佛就是为了经历各式离别;与儿时的邻里离别、与暗慕的情人离别、与分道的好友离别、与年迈的父母离别、与同眠的伴侣离别。也会有那么一天,轮到你与世界离别。有些离别是天各一方,有些离别是生死之远,悲切不已;可只要值得怀念,都希望你们留给彼此的是难忘笑脸。小秋尚小,还不能理解,非但笑不出来,甚至泪珠滚面。率先离别的,是徐寂阳和汉子们,就在李拓醒后没几天。送行之际,徐寂阳当然和李拓抱了抱拳。他道:“既然青玉已现,老子就算还清了早年间对寇昨年的亏欠,江湖路远,反正我们都行在里面,终有一天会再见,也就不说许多伤春悲秋的酸言了。”由李拓的死鱼眼里其实看不到悲切,他从不指望有人能陪伴明天,他早已习惯了各种离别。他露出淡淡笑容,道:“一路走好。”另一边的小秋悲痛欲绝,再见不到之前的兴高采烈,鼻涕眼泪横亘在脸,哭声响彻穹天。他呜咽:“干……干么非……呜呜……要走啊……”紧搂徐寂阳的大腿,不肯松懈。徐寂阳表面干瞪眼,喜笑岂非拢在心尖,揉了揉小秋头顶的发鬏,道:“说到底还是个小娃娃。”小秋一边哭,一边倔强:“咱才……呜呜……不是。“徐寂阳一笑:“不是小娃娃,哼哼唧唧干么?把眼泪抹了。”四个多月的相处,说没感情,当然是假,所以他也不禁有了慨想:“小秋啊,你呢,根骨悟性都很好,读书习武都能登堂入室行大道,切莫在农田湖边埋没掉。老子在你床头陶罐留了几锭银两,如果读书,就拿去城里找个摇头晃脑很好看的夫子;倘使学武,八岁之前大可去秋水山庄找个披碎叶荷花袍的老道,只消报上老子的名号,他会让你入覆水流的。”到时候收他做弟子,岂非很好,不过那时我可得奔六十了。徐寂阳在心头想。小秋未必听明白了那些语重心长的话,只记得把眼泪抹掉,于是拉了片衣袖擤鼻涕,跟着重重点头,道:“好。”徐寂阳的难受全部写在发皱的牛鼻子上,骂骂咧咧:“小兔崽子,谁许你用老子的衣袖揩了!”……小秋闷闷不乐了几天,直到那日杵在窗前,望着阳光热烈,任由风吹额间,默默在心里做下决念,须臾后,也就舒展了愁颜。彼时李拓就在身边,自然看清他忽而的改变,问道:“想什么呢?”小秋一脸郑重:“在想究竟是该学拓哥哥的刀,还是老徐头的剑。”李拓道:“决定了?”小秋点点头:“嗯。咱若闷头看书,往后只怕就没有机会与老徐头再见。”李拓伸手搭在他脑袋上面:“所以你习武是为了再见?”小秋圆圆的眼珠转了两圈,局促道:“这样不好么?”李拓想了想:“总比为着逞凶斗狠好一些。你怎知我是用刀?”小秋嘻嘻笑道:“趁你下水的时候,咱早就把你披风下的五把刀看了几百遍。”李拓拽住他的发鬏:“又是何时瞅见了徐前辈使剑。”小秋道:“自然是魑鱼作乱的雨夜。”彼时徐寂阳把小秋护在怀间,当着他面“开圆”,自然被瞧个真切。凭着脑子里的记忆,小秋自告奋勇地在李拓面前比划起来,双手时而结印、时而拍掌,倒也模仿得像模像样。他接着道:“然后就听’嘭’的一声,老徐头把剑往水里一插,原本窄道上大波浪就不怎么动了。青蓝色光在剑上发亮,然后变成了一个……一个形状……”小秋不知该怎么形容。李拓自然清楚得很:“圆弧形状。”小秋恍然点头:“对对对,就是圆弧一样的形状,还滑过了咱的身上,感觉很是清凉。接着湖水非但不再动摇,还凝结住了……”之后的事,李拓已然知道。半晌后,小秋又拉了李拓一把,眼里充满好奇,道:“拓哥哥问了咱,咱也问拓哥哥一遭。”李拓道:“好。”小秋道:“拓哥哥又是为什么习武呢?”李拓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脑海里只来得及浮现一抹顽皮又固执的样貌。一想到她,那对无甚光采的死鱼眼居然也会闪亮。就闪了那一下。他道:“当初是为了守护某人,现在,大抵是不需要。”小秋道:“拓哥哥就是为她捞玉么?”李拓道:“是啊。”回答过后,他默默陷入了惆怅。……又过去两三天,李拓伤势渐渐转好,现下不用再去白谧湖捞泥,自然留于了他大把时光。他不闲着,向小秋阿爹借了辆马拉板车,一路颠簸到小镇集市上,买了大把锛凿斧锯,旋踵又在野外砍了棵白桦,拖在板车上运回家。第二天,屋棚里传出来“铿铿镗镗”。锯木的声响对于作息相对稳定的大人而言无甚打扰,却实在招惹到晚上不睡、白天不醒的小秋。早上,小秋整个脑袋里都是“笃笃笃”的雕木声响,瞳孔陡然一缩,将枕头扔在对面墙壁上。他从床上爬起,气鼓鼓冲向屋棚,毫不客气地掀开门房,叉着腰道:“你到底要……咳咳……”话尚不曾说完,已被屋里飞舞的木屑呛到。李拓停下手中活计,回头望了望,道:“小秋啊。”复又开始动作。小秋掩着口鼻来到李拓身旁,阻止道:“停下!停下!”李拓举起手中木锯投降。小秋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究竟在干么?”李拓歪着脑袋示意桌上,小秋凶巴巴地探头瞧望,这一看,就让他心潮荡漾,立刻扑腾叫道:“哦!哦!哦!咱也有剑咯。”兴高采烈了一阵,他就捧着稍具雏形的木剑、拉着李拓退出那间木屑横飞的房。阳光落在脸上,小秋抑制不住地笑,问道:“为什么是剑?”李拓道:“我的刀教你不了,还是学剑好。”小秋仗剑于手上:“那拓哥哥会不会什么剑法?”李拓会的,他特意为她学过一套:“「穿花蝴蝶十三招」。”小秋也不管那剑法更合适女子,已然叫道:“教给咱吧,教给咱吧。”李拓无可奈何,把住小秋的腰,握起他的腕,翩舞于晴空初夏。舞完两遍,李拓拉着气喘吁吁的小秋坐下,望了眼虽是满头大汗、仍然咧嘴愉笑的小秋,取回尚未完成的木剑,平淡道:“下个月是你的生日,这把木剑,就当作是我提前送你的礼物吧。”小秋怔住了。他怔了好一会儿,泪水噙满眼眶,嗓子嘶哑道:“你,你也要走了么?”李拓徐徐扫量了这个住了五年的小镇,分外不舍,却也只得道:“嗯。”其实小秋料得到,从青缠双月鸾凤玉被打捞起,他就想到要和拓哥哥分开了。与徐寂阳离别时的哭闹,岂非亦灌注了他对将与李拓离别的害怕!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李拓用右手挽住小秋肩膀,道:“小秋,笑一笑。没有离别,哪来的重逢啊。”小秋嘴唇颤晃,道:“还能重逢么?”李拓为他擦了把眼泪,道:“能。”小秋吸了吸鼻子,道:“那拓哥哥送完玉后,就能和她不分开么?”应该不能吧。李拓没有回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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