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几句碎语(1 / 1)

(「前情提要:浑身是血的李拓被魑鱼盯上,他拼尽全力躲过魑鱼的向天顶撞,对它冲着水面的轰砸显得无能为力,眼看命悬一线之际,徐寂阳赶到,将湖面须臾中变为胶冻状。」…………垂死梦中,李拓霍地坐起。“哈、哈”,大口喘着粗气,总算脱离了梦中的地狱。跟着,他想起捏在手里的青玉,自然摊掌、张眼、望去,却只看得见手心掌纹密密。玉呢?还是连雨夜坠湖也是梦境?不对,他分明还从肩膀、大腿上感受到了灼烧的痛意!脑袋又开始眩晕,险些又要往枕头栽去。耳畔,倏尔响起一个声音:“是在找这个么?”循声瞥去,就见徐寂阳手中幽幽拎着一块青色古玉。李拓挣扎着要由床榻站起:“前辈……”双脚却没能立稳,“砰”然倒地。坐在桌边的徐寂阳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青缠双月鸾凤玉,为了它,你居然可以不要性命。”他在水底掰开自己手臂的时候,徐寂阳其实有吃惊。徐寂阳想:反正连性命都不要了,那就在地上摔着吧。于是便悠闲坐于桌边,不去把李拓扶起。李拓在地上瘫了一会儿,待到晕眩缓和、恢复些气力后,双手搭在床沿,支撑着站立,于摇摇欲坠中向对方走近。他伸手就想讨玉:“前辈可不可以……”尚未说完,已被牛鼻子发皱的徐寂阳截下话:“怎么?还担心老子把你的玉片抢了?”李拓道:“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寂阳挑了挑眉眼,将青玉向他丢去:“虽然是传说中的宝玉,可毕竟是两百年前的玩意儿,工艺和如今没得比,老子又没有对象心仪,不稀罕哩。”李拓却稀罕得紧,赶紧小心翼翼接住玉,玉片在他的掌心弹跳几次,终究再不打算逃离。等到掌纹切切实实地握住冰凉青玉后,他才总算安下了那颗心。徐寂阳一边由碗里挑起根鸡腿,一边向晾衣杵上灰扑扑的披风指去:“小秋给你拾来的。”李拓回神:“哦。”抬眼一看那件陪伴自己七八年的披风,心里充满感激。却听徐寂阳接着道:“倘使魏南征知道你这么不珍惜他的东西,铁定要在背地怄气。”李拓闻言一惊,抢在徐寂阳咀嚼鸡腿前,在他身边坐下去:“前辈认得我师……认得他老人家?”徐寂阳想着对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会不由自主地“嘿嘿”几笑,把鸡腿放下,眉宇飞舞,向李拓述道:“老子自然是认得那个老六了,第一次碰面,他还套着开裆裤啊。后来一起进了玄门,他拜疾风,我入覆水,甚至还一同江湖浪迹的。”能搭档一同江湖浪迹,关系当然不会差。他不由忆起旧时光,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岂非还是青葱模样,鼻子也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带了些叹惋,他接着道:“老混球,成天就知道吹海牛,昨天领了这个理,明天悟了那个道,偏偏不是修玄的料,十年前还是五重’结庐’呢,最近‘附灵’了么?”李拓也已有五年不曾相见,摇摇头:“不知道。”徐寂阳对他上下扫量,然后道:“你小子也奇怪得紧,分明具备七重‘开圆’的神,却又没有那个样!”李拓不置可否,道:“我的确有七重玄的气韵,圆融却一直开不上。”徐寂阳诧讶:“为什么?”李拓叹道:“别人‘开圆’,都有师傅从旁协助相帮,可他老人家的境界……”徐寂阳颔首、点头:“老子明了,早同那个老混球讲,误人子弟的师傅千万莫当,他偏偏觉得自己有一套,看吧,还是把你坑了。”李拓小心地嘀咕道:“其实,其实他老人家还是,很,有一套的。”他说得分外没信心,只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套。跟着,又凝盯住徐寂阳:“前辈是抵达了九重‘辟天地’的境界吧。”徐寂阳坚决道:“别看着老子,你不是覆水流的弟子,走的又是魏南征那一套,如何大开圆融,没有人襄理得上。”李拓薄凉一笑,倒也没有失望,这一点岂非早就从许多人的口中知道;若不是遇上整个大荒也出不了二十位的九重玄,也不会多此一问。他郑重道:“不论如何,前辈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现在想来,整片白谧湖水化作胶冻状,自然是徐寂阳作为了。徐寂阳摆了摆手:“哪有什么救命之恩,算不上。老子是欠了姓寇的人情,才应允帮忙。倒是你,为了捞玉这等小事就加入了青花楼,往后的纷争啊,只怕少不了。”李拓道:“不是小事,得到这块玉,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事。”每个人心中的价值又怎会一样?徐寂阳笑问道:“你花了五年,只为捞玉,现在玉片到手了,又待怎样?”李拓没有迟疑:“找她。”他所做的一切,好像从来都是为了她。徐寂阳手指在李拓鼻子前晃了晃:“你啊你,真要弄得和传说中的朱魏王一样?”跟着,手指变掌,在肩颈上拍按,立即引来李拓闷声痛叫:“找什么找?你的伤势根本尚未完好。大腿结实有肉,恢复得还算可以;然而肩膀,则是被刀嘴鱼啄进骨头了。”热辣的疼痛过后,满头大汗的李拓又觉察到一缕清凉。再往徐寂阳的掌心看,始发现里面包着一块膏药。因为老友的关系,徐寂阳打心底是看中李拓的,怪道:“你不该偏执的,在湖底沉潜那么久,伤口只是发炎,就算你小子运气不错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得好生休养。”心头大石已然着落,李拓也就再不固执了:“好。”徐寂阳把手掌松掉,在胸襟上胡乱擦了擦,再去拎碗里的鸡腿。他刚把嘴张开,便听到“咕噜”声响,朝李拓看去,自是肚子在叫。李拓不禁尴尬,却也别无他法,刻下,距离那晚大风大浪已然过去三日有余了。这三日,他不止歇地发起高烧,直到今早才稍略转好,过程中众人勉强喂他一些粥水,或能续命,却管不了饱。徐寂阳白了他一眼,将鸡腿朝碗里一甩:“你吃吧。”李拓受宠若惊道:“那多不好意思啊?”徐寂阳不理他,起身向琉璃窗边走往。窗外,有锣鼓喧天响。只见小秋在徐寂阳带来的那群汉子拥护下,热热闹闹在镇上巡回走荡。初夏,日头渐渐开始显露它的火辣,这行人却是顾不上,确认李拓性命无虞后,便跑上街道炫耀。小秋被壮汉们架在肩膀,又有一只崎岖怪角被小秋举在了天上。那怪角,自然是徐寂阳从魑鱼头顶切下的。众人一边巡回,还一边喊着顺口溜,都来自人小鬼大的小秋编创。他兴致勃勃地大叫:“来瞧咯,来看喔,魑鱼头上的小犄角;让它兴风作浪瞎胡闹,徐老大一剑即可除掉。心头慈,掌上悲,留下它一命不算亏;倘使魑鱼又将邪念催,总有高人让它无命归。也惩戒,也规劝,也情愿相安不相欠;尽可于湖底四脚朝天,不许将暴戾染指人间……”他很满意自己的创作,念了两天,犹是挂着灿烂笑靥。李拓也听见响动,道:“是小秋么?他们在干么?”徐寂阳嘴角含笑,回过头时,一条鸡腿只剩骨头了。你哪里有不好意思啊!他在心头狂叫。于是徐寂阳板着一张脸,恨恨道:“他在笑!”可几天后,小秋笑不出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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