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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倾泉语 暮色怆然 1938 字 2022-10-26

(这个世界的夜晚,出人意料的安静。明明不是钢筋水泥构筑的工业城市,也明明不是肉壁骨墙的异端堡垒,夜晚却安静地出奇:没有鸟类活动的鸣叫,也没有爬虫聒噪的嗡鸣。许镇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一下一下地数着心跳。一直到远处传来四声钟响,许镇才听见些微细琐的摩擦声。“嗯?几时了?”伊坦夫人被丈夫的移动吵醒,或许是因为还在哺乳期,她的睡眠很浅。“再睡一会吧,卡莎玛。”许镇终于知道了这位母亲的名字,“葛温先生让我在七时之前去找他,我现在给你做饭,然后就去接他过来。”“不,我不睡了。”卡莎玛摸索着爬了起来,“要是葛温先生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那可就太丢人了。我们今天下午回去吗?”“在这里住的不舒服吗,卡莎玛?我已经和科登打过招呼了,他回去的时候会载我们的,放心吧。”“那就好,要是错过了他进货回去的的车队那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留到什么时候呢。”“他是好人啊,这次柯本家的两个也是他顺路载过来的,直接就少装了两车货,在算上我们就是三车。这一去一回说不定还要赔本,更别说大家伙都摆脱他做事了。唉,可惜这么好的人一直不结婚,这眼看着他都快40了,身边还没个人。”“昨天柯本家的说,他不是没找过,只是谈了一段时间,人家嫌他恩赐差,越看越不顺眼,最后跑掉了诶。”“你信那婆娘鬼扯?”伊坦先生愤愤不平地嚷了一句,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有钱,有知识,还会点法术,人也长的不丑,看不上他的是哪国公主!”这么说来,这柯本家的要么是个孕妇,要么是带着孩子“过来”的。许镇又发现了一个新的要素,谈话中他们常常提到“过来”和“回去”,说明这里并不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地方,而是设置在城市边的某块区域,或许是专门用来接待来这里接受神赐的新晋父母;另一方面,对商人科登的描述也很有趣,往返于乡村和城市之间做生意的商人,年复一年地做可能亏钱的好事,如果不是民风淳朴那就是别有所图。不过也不能妄下定论啊,许镇摸了摸掌心,最后都还是要自己亲眼确认才行。夫妻二人一开始做事便不再说话,一直到丈夫出门。听不见说话,许镇便又陷入到无所事事的状况。在伊坦先生出门之后不久,门前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卡莎玛似乎不太高兴地从床上坐起,果然,门边传来一句嘹亮的“卡莎玛!”“想来这就是那‘柯本家的婆娘’了。”许镇认出了来访女人的声音。“卡莎玛呀,你丈夫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去啦,下午才走,他上午不陪陪你吗?”声音越来越近,来者似乎很不客气地径直进屋坐下。“这家伙,自己难道没有丈夫吗?”许镇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结果接下来的对话更是让他觉得不可理喻。“他有事出门去了,一会就回来。”卡莎玛挺勉强地笑了笑,“你姨妹怎么样了?”“她呀,她好的很!昨天那个念经的还有军头来的时候,她一个一个地讨好,嘿!还真给她讨了个好赐。现在她是块宝了!一块好宝。”这说的什么鬼话,许镇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所谓的讨好,多半是认出了来者身份主动打了招呼,祭长也不可能有能力控制孩子受到的是哪位神的恩赐。不过,这项“受赐程序”的原理是怎样的?那些神真的会认真地看每一个孩子吗?如果说念完颂词,神就会降下赐福,那原本给自己的那份会落到哪里去?落空的神赐会不会被神注意到?如今才注意到这些问题的许镇不仅汗毛竖立。然而“柯本婆娘”仍在聒噪,“你家两个小的都拿了什么赐啊?”“小的那个还不知道,大一点的是父神摩奈特的神赐。”卡莎玛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感恩父神。”“那还比我家那个好一点嘞!我家那个是那个什么赫露珀的,那小娘皮生的是柯萨的,跟他老子一样。现在就搞得好像我的那个不是亲的一样咧!”许镇严重怀疑这个絮絮叨叨抱怨不停的女人添油加醋了很多内容,抱怨的内容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臆想。这样单方面的抱怨一直持续到两匹马的马蹄声近前。许镇听的头都大了,怎么能做到每种角度都抱怨一遍还不用重复词语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开骂,但是这溢出的怨气都快淹没这房间了。“我回来了。嗯?香琳嫂怎么有时间来拜访啊?”脚步声止在房门前一秒,随后跨步进来,“你家儿子没妈妈陪会哭啊?”“他啊,他好的很哦,已经晓得跟着漂亮女人后面哭了。长大之后肯定没什么出息。”被称为香琳的女人似乎并不准备离开,“我一大早看你出门了,担心你家老婆寂寞就过来跟她聊聊天。”“你就把自己儿子丢给青丽蒂带啊?你这样子带,小心儿子长大不亲你哦。”“他敢?我是他娘老子,除了他老子的话就要听我的话!”香琳似乎有些动摇,但嘴上还在嘴硬,“你这两匹马不会是准备带着她出去兜风吧?不会这么不体贴人吧?”“嘿嘿,这两匹马,有一匹是柯本先生让我帮他借的,等会我就去交给他,不知道等会他要去干什么。”伊坦声音不抖不颤,中气十足地说谎。“那、那正好,马给我牵着走。我正好给他送过去。”香琳嫂像是屁股被刺了一下,弹了起来。在她离开之后,还能依稀听见她呵斥马走得太慢的声音。“柯本怎么娶了个那种老婆?”屋子里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得许镇一哆嗦。“好像是他二姨介绍的,我早就劝过了,他犹犹豫豫的,最后女方家里上门催他,逼得他结婚了。没办法,他太老实了。老实人就是会被欺负的啊......”伊坦有些遗憾地说。“娶了二房终归是要好一些吧?”男人的声音越靠越近,“卡莎玛的气色还不错啊,你好像除了小时候摔断腿的那一次都没来找我看过病。”“托您的福,葛温先生。我还记得您当时给我接骨的时候把您家的猫递给我玩,结果猫被我捏哭了的事情。她后来还好吧?”卡莎玛挪了挪身体。“她好着呢,大前天还自己抓了茅鼠吃,还把吃剩的尾巴丢在我鞋里面。气得我两天没喂她吃鱼。”葛温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苍老,更像是中年人,“我先来看看你的情况,看完了再去看你家大儿子。”声音近在咫尺,许镇感觉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又开始撞击自己的耳膜,似乎有某种暖流扫过了他全身上下,他感到自己的手心有些微微发烫。“嗯...你说自己嗜睡还有乏力是吧?有其他症状吗?”葛温继续问询,但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别的症状,我想想,比较喜欢暖和的地方算吗?”“算,最近还偏好暖和的地方吗?”“最近没有了,之前天特别热的时候都想出去晒一晒。”“别的呢?也不一定是什么症状,最近有什么突然多出来的喜好厌恶都可以说一说。”“好像就没有了,硬要说的话,最近的口味变清淡了一些。”“饭量呢?饭量有变化吗?”“不如说比以前多一些,也比上次怀孕多一些。”“嗯,我想想。”紧接着的,是一阵沉默。对许镇来说,这沉默简直令人窒息;所幸的是,葛温很快便继续问询:“几个大季了?”“三个大季整了,这几天赶着交年税正好来这边。”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葛温给出了自己的诊断:“检查的结果来看,孩子很健康,而且似乎有提早发育的征兆。可能这个月内就会出生。近期要注意平稳——你们是不是今天下午要坐科登家的马车回去?”“对对,这是不是不好啊?”伊坦先生有些语无伦次。“这很不好,小贝特,这非常不好。准确来说,卡莎玛现在的状态就是,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生。”葛温说完这句又沉默了一会,“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雅洁教派寻求帮助,那边的修女挺擅长催产和接生的。”“但是我们下午要坐科登的马车...如果赶不上的话就要走路或者骑马回去了。”贝特·伊坦很为难,卡莎玛也同样为难,万一在马车上生产可不知道要怎么被那位香琳大婶编排!“赶不及啊......这样吧,你们现在就跟我来,我直接送你们去教会。”葛温似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在空中抖了抖之后垫在了脚下。卡莎玛和贝特都赶紧移动到了他的身旁。随即,他以“字词烫嘴”的速度说出了一长段完全听不清的话。许镇只感觉有一种抽离感,像是把自己抛到了空中,之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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